却那一天的悲惨,而且,为了能够正常地生活下去,他们也必然应该将那一切忘却。我在大学时代曾有一位出身广岛的同学,在读大学的四年里,他一次也未曾提起原子弹。他拥有保持沉默的权利,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原子弹bàozhà纪念日黎明时分的广岛,我曾在原子弹遇难者纪念碑旁,以及其他各种场所,发现几位fù女,她们以隐藏着深沉忧伤的可怕眼神凝视着,呆呆地佇立在那里。每当这时,我总是想叶夫图中科的诗中的一节。
她那凝视着的眸子,
虽然毫无表情,
但潜藏其中的悲哀与痛苦,
却是无可名状的可怕。
我即便走上前去和她们打招呼,恐怕她们也不会开口。她们同样拥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如果有可能,她们有权彻底忘却有关广岛的一切。广岛对于她们而言已经足够了。尽管她们知道这绝对不利于原子病的治疗,但是,在想要离开广岛到其他城市定居的人们的内心深处,希望逃离存在于自己心中和外部的广岛,这一意念是否在起作用呢?当然,如果这是可能的,那么,他们是有权彻底逃离广岛的。
然而,如果一旦发现了原子病的苗头,他将再也不可能忘记广岛,也不可能再逃离广岛。当然或许有人会采取这样一种态度,那就是即便住进原子病医院,也不去想广岛而打发着日子。如果有可能有意识地不再寻求广岛,以尽可能地远离广岛的心情生活,而且当病痛痊愈回归社会之后,仍可以同广岛毫无关系地生活,那么,这位患者就将是最幸福的。如果所有的患者都能如此,那将是一桩多么美好的事情啊!然而,以宫本定男为例,他是一位拼着xìng命参加禁止原子弹氢弹运动的患者,他有意识地接纳了广岛,他敢于回忆发生在广岛的最为残酷的人类悲剧,他通过写文章追述他所经历过的往事;他一遍又一遍地向来访的外国人诉说,而且面带微笑。他不仅没有逃避广岛,相反地接纳了广岛。他究竟是为了谁呢?他是为了当他悲惨地死去之后将继续生存的、除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类,是为了我们。宫本定男的热情,恐怕是来自于他正面临着自身难以逃避的死亡。同样死于广岛的优秀诗人岞三吉也突然满怀热情地倾向政治,并在他发生了致命的大咯血之后还参加了实际的行动。丰田清史曾证实说:“24年4月,大咯血不可否认地将岞君带入了死亡的恐怖之中……而对于死亡的畏惧却使他决心加入日本共产党,并于6月5日参加了那次船越町的日钢事件斗争”。
为了战胜自己面对悲惨死亡的恐怖,必须确信活下来的人们能够从他们为战胜悲惨的死亡所做的一切当中受到启迪,从而使自己的死为生者做出贡献。如是,则死者就会化为今后仍将生存的人们的生命的一部分而继续存在。这种以死后的生命为赌的行为,就是宫本定男在原子病医院中所从事的活动,就是岞三吉的入党。由此,我被唤A某种疑虑:目前紧紧束缚着我的恐怖,岂不是要使他们以自身的死亡下的赌注变得毫无意义了吗?而且,关于这一点,宫本定男在他弥留之际可能已经预感到了。这种恐怖的感觉不曾离我而去。我们这些依然生存在地球上的人们,难道不是否定他们的以死为赌,而又不想支付赌资吗?
或许我要将这些死者称之为圣徒。而他们并不信仰任何宗教,诗人甚至还是一位共产主义者。但如果按照加缪在下列对话中为圣徒所下的定义,那么这种称呼也似无不妥。他说:“‘牵动着我心的是如何才能成为圣徒的问题’‘那你不是不信神吗?’‘所以说,人不依靠神能成为圣徒吗?——这是我今天懂得的唯一的具体问题。’”
尽管如此,如果还有人对圣者一词持有反感,那么,你就应该想起塞利纳以粗野鄙俗的笔触写出的一段话,同时再想一想那两位至死都不曾保持沉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