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墙上还有一道水线,她那会子还小,叫秀娘摆在浴盆里头,一家人推出来,一张大竹床当作船,就在上头支起油布,一直等着水退下去,才下来,所幸水位不高,若再高些,干粮也俱都吃尽了。
“等往后,我带你去看。”想着以后能带她到处走,心里美出一朵花来,蓉姐儿嘻笑一声,脆生生的应了,甘露耳朵都红了,拿眼儿去看觇笔:“我家姐儿xìng子直。”
觇笔也跟着发汗,听见甘露这样说也嘿嘿笑两声:“我家哥儿,一向少jiāo际。”便是已经定了亲,哪有张口就说要带着小娘子到处跑的。那两个不觉着有甚,觇笔跟甘露倒一来一回的帮着找补。
蓉姐儿忽的想着了胭脂,噘起嘴来,娇俏俏的问他:“你怎么不给送胭脂?诚哥儿给我二姐姐送了,戚家少爷给我大表姐也送了,你怎么不送我?”她皱了眉头不高兴,手里拿着的荷花一甩,甩了徐礼一襟水珠子。
看见他眼睛上也叫甩着了,蓉姐儿又抿了嘴儿细抽一口气,踮了脚去给他抹掉,叫徐礼一把抓住了手腕:“我也送我胭脂,好不好?”
他的心都跟着船儿一般dàng起来,蓉姐儿红了脸,刚才还发娇嗔,这会儿只有娇没有嗔了,两人动作叫手里的荷花遮住了,徐礼握了她的手腕细细摩挲,指尖都在发烫。
甘露一转眼见这个模样,赶紧咳嗽两声,日头渐渐落下去,河岸边的人家拿了锅碗出来清洗,再呆下去便落了人的眼,甘露轻叫一声,蓉姐儿一拍脑袋:“给你做的衣裳,忘拿了。”
甘露赶紧把包袱拿出来,蓉姐儿看着她蜜蜜一笑,才要递过去给他,又抱回来:“我手慢,你别笑我。”
“哎,我不笑你。”他拉住包袱一角,两个又对眼看着,脸烧得越来越红,快比那只留一道边的红日头还更灼人的眼了。
觇笔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从怀春小娘子成了个吐泡泡的鱼,恨不能缩到地缝里头去,甘露赶紧又咳嗽一声:“姐儿,咱们赶紧家去罢。”
蓉姐儿把包袱往他怀里一塞,抱一捧荷花:“这许多也拿不了呀。”抱了满怀的荷花荷叶儿,甘露也抱满了,还拿不下,徐礼笑一笑,掐了一朵下来,往里花心里头倾了油,再拈上灯芯,擦火点着了,顺着船推到河心里去:“不必全拿,你还到那平台上去,我放灯给你看。”
☆、第164章 一河灯徐郎心意,念看潮蓉姐说嫁
徐礼把一船的荷花都倒了灯油,拈上灯芯,半个河岸都亮了起来,一朵连着一朵的送出去,蓉姐儿趴在平台的栏杆上,两只手托了腮看着直笑。
兰针等得腿发软,看见蓉姐儿爬了梯子上来,一屁股坐下再起不来,还是甘露怕夜里寒凉了拿了红披巾上来给她罩上。
徐礼等荷灯放了大半,立直了身子看向她,黑夜中哪里还瞧得清眉目,可只晓得方位也叫他立住了不动,夜色里瞧见那一团红,知道她还在,他就不停。
徐礼一朵一朵的放,蓉姐儿便一朵一朵的数,先还数得清,等河面上的灯越放越多,她就只顾着看灯,浑忘了还在数数。
等一船的荷花放到河里,原来聚在一处的荷花灯,早就被轻波摇开去,那些个大姑娘小媳fù在河岸边看,徐礼站在船上,围着这一圈灯,便似个玉人。
这个玉人还在笑,抬头望着星子笑,岸上的姑娘一个扯扯另一个:“这一个莫不是傻子吧?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傻子。”
觇笔听见不乐意了,才要回嘴,另一个道:“戴着软巾呢,是个读书人。”这句读书人的话一出口,岸上的人再不说甚了,读书人嘛,总有些个呆气,一到清明孔子生辰,那南山上的古圣人读书台,围着一圈圈的读书人,扎了堆的喝酒笑闹,吃到醉时,连规矩也不顾了,解了衣裳卧在大青石上头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