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甲胄体文章做成的小说,如果稿费有剩余,能否请我喝些威士忌?我要靠它服用安眠yào的。当然,不是要安眠,是要战斗哟。”他说了这些谜一样的话。
于是,我们提着皮箱和篮子,踅进了一家低档的小酒店。在酒吧间里一坐定,斋木犀吉果真把德国制的安眠yào和威士忌一起吃下肚。
“为什么,这么恶作剧?”我忍不住这么说。我把脚牢牢搁在猫篮上,这也是因为我已开始感到要对那头猫负责了。“为了对付那恐怖心理哟。我从今天起要豁出xìng命去搏斗哩,可我对死又害怕得要命啊。所以要用威士忌去克服它,在没想睡觉前,先克服掉恐怖心。”
我伸手抓过斋木犀吉面前的yào片瓶,看瓶上的标签。上面仅说卫生无害,另外是些与恐怖心、勇气全不相干的套头话,我对斋木犀吉所说的话,觉得既平静又有如电击。
“你真的怕死?如果那样,那么服yào麻痹那种怕死情绪这件事本身,是否可怕?不是吗?”我带着可悲而厌恶的心情说。“我已经喝下去了。”斋木犀吉说。“等下回儿会面时再详细和你说,我对死的恐怖这命题制作了不少卡片哩。可现在不好谈,因为我接下去就要和那流氓决斗哩。好,且等着那片剂和酒精的yàoxìng上来,到这时,我就像那鲁莽的小伙子,什么都不怕啦。”
从前一刻起猫已发起了怒气,我的足边像发出了拉风箱般声响,一看,柳条篮边像植物的幼芽样露出了几只猫爪,只因为去挠什么都全然没用,这才使劲儿去扣篮上的柳条。斋木犀吉随即跳下椅子,在篮子边蹲着身子,把露出的猫爪,像让死人合上眼睑般轻轻地,一个一个用手指肚儿抚摩着,一面喃喃地说。
“怎么啦,齿医者,像你这样壮健的雄猫什么也别怕,唔、唔,好好睡吧,齿医者!”
“是猴子哩。它对猿猴发脾气了吧。”店里的侍者指着酒店一角抱歉地说。
在这时,我从背到腰忽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寒,仿佛在预告斋木犀吉在这场殴斗中必死无疑。
起始我只认为在薄暗的酒店墙角边,有闲着没事的孩子在戏耍吧,实际确实有头大号的日本猿、那小个子侍者错认为我对那只猿产生了兴趣,这才深深叹息一声的,一面擦着玻璃杯一面说:
“在这里喂养的东西可真怪啊。连猿猴的身子也古怪。”他透着大气说。
“怎么,这只猿?”
“这猿起先全没鼻毛的,可这儿空气差,长年累月,这东西竟慢慢地长了鼻毛,健壮起来啦。别看它是只猿。”
“嗯,嗯。”我厌烦地说。
“照达尔文说,猿最初的进化特征,像是鼻毛哩,所以……”侍者狡黠的黄色眼睛眨巴着看我,可由于我没显示要笑的表情,只好死了心。“要是一般人总会笑两声的哩。”他发着牢骚走向对面去。
按我此时的心情,哪能笑得出来。伤心和厌恶的心情越来越加深,以至诱发了我蛀牙的牙疼。而斋木犀吉则更加难受。他为了要和那柳条篮中的猫作别而伤心得哭了起来。看来那威士忌和安眠yào确已把他心理上的平衡打得粉碎。而后斋木犀吉一挺身站立起来,用刚流过泪显得厚实肿胀的小眼睛盯着我看,可一转瞬又偏转了视线。
“那么,再见了,对长老带信问个好吧。齿医者要每天给吃内含维生素B、尼古丁酸、消化酶、氨基酸之类的片剂,是yào房中最便宜的营养剂,哪儿都有买。我这就走啦!”
他一转身跨出大门。我忙着会过帐,用两手提起白皮箱和柳条篮,紧紧跟他走。我在起步时毕竟迟了些,在薄暮的银座拥挤的人群中提着内有只猫的篮子和皮箱一步步往前迈,相当累人。
我看定斋木犀吉的大脑袋、阔肩膀,惟恐在对面的人堆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