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邻居这么早开拖拉机出来.不过在那个特定的早晨她并不在乎邻居以及他们怎么想.
他拍照,装胶卷,换镜头,换相机,接着又拍,一边工作一边轻声跟她谈话, 总是告诉她他
觉得她多么好看,他多么爱她."弗朗西丝卡,你太美了,简直不可思议,"有时他停下来凝视着
她,目光穿过她,绕着她,一直看到她身体里面.
她的圆领衫绷紧处两个nǎi头轮廊鲜明. 很奇怪,她竟然对自己隔着衣服这样曲线毕露并
不发窘.相反,知道他透过镜头能这样清楚看到她的胸部,她感到高兴. 她在理查德面前决不
会这样穿法,她不会赞许的. 说实在的,在遇到罗伯特金凯之前她什么时候也不会这样穿法.
罗伯特要她背稍稍往后仰一点然后轻声说,"好的,好的,就这么呆着." 这时他照的就是
她现在注视着的这张照片.光线最理想不过了,他说是"多么透亮"----这是他给起的名称,于
是正在围绕她转时快门坚决地按了一下.
他很轻捷,当时她望着他时想到的是这个词. 他年已五十三岁,而浑身都是瘦肌ròu,行动
敏捷有力,只有艰苦劳动而又自爱的人才能这样. 他告诉她他曾是太平洋战区的战地摄影记
者,弗朗西丝卡完全能想象那情景: 他脖子上挂着几架相机跟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们一起在硝
烟弥漫的海滩上跑来跑去,其中一架放在眼睛下面,不断按动快门,其速度之快几乎使相机着
火.
她再看那照片,仔细端详.我当时是挺好看的,她心里想,为自己的自我欣赏不禁莞尔.在
此之前和在此之后我都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都是因为他.她又啜一口白兰的,此刻雨随着十
一月的风尾下得一阵紧似一阵.
罗伯特金凯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魔术师,他活在自己的内部世界里,那些地方希奇古怪,几
乎有点吓人.在一九六五年八月那个干燥的而炎热的星期一, 当他走出卡车向她的车道走来
的时候,弗朗西丝卡立刻就感觉到了这一点. 理查德和两个孩子到伊利诺依州博览会上展出
那匹获奖的小牛去了,那小牛比她得到的关注还要多,现在她有一个星期完全属于自己.
她正坐在前廊的秋千上,喝着冰茶, 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辆县公路上行驶的卡车下面卷扬
起来和尘土.卡车行驶很慢,好像驾驶员在寻找什么, 然后就在她的小巷口停下,把车头转向
她的房子.天哪.她想,他是谁?
她赤着脚,穿着牛仔裤和一件褪了色的蓝工作服, 袖子高高卷起,衣摆放在裤子外面,长
发用一只玳瑁梳子别起,那梳子还是她离开故国时父亲给她的. 卡车驶进了巷子在绕屋的铁
丝栅栏门前不远处停下.
弗朗西丝卡走下廊子,款款地穿过草地向大门走来.卡车里走出罗伯特金凯,看上去好像
是一本没有写出来的书中出现的幻象,那本书名.
他的棕色军服式衬衫已为汗湿透,贴在背上,腋下两大圈汗渍.衬衫上面三个扣子敞开着
她可以看见他脖子里银项链下面紧绷绷的胸肌. 他肩上是桔黄色的背带,是经常在野外作业
的人穿的那种.
他微笑着说:"对不起,打搅了. 我是在找此地附近一座廊桥,可是找不着,我想人是暂时
迷路了."他用一条蓝色的大手帕擦擦前额,又笑了笑.
他两直望着她,她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