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窥视着热尔维丝的脸色,期望她旧梦重温。
当春天到来的时候,热尔维丝到顾热身旁去寻求庇护。因为她一坐在椅子上,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心中的第一情人: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幅情景,朗蒂埃丢弃了阿黛尔,把衣服重新放进了他们俩儿的箱子里,搬上了车子,径直回到她家来找她,每当她出门的日子,常常在路上突然莫明其妙地害怕起来;她似乎听到后面传来朗蒂埃的脚步声,她浑身战栗着不敢回头,似乎觉得他的手会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腰。当然,他肯定会窥探她;也许某个下午他会遇到她的;想到此,她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如果相遇,他一定会像当年那样开着玩笑,吻她的耳朵。她最怕他这一手;还未吻完那耳朵却先聋了,耳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能感到心头突突地跳。每当这种恐惧袭来时,那铁厂是她惟一的庇护地;顾热的大铁锤铿锵地响声,驱除了她的噩梦,在顾热的庇护下,她又恢复了安详的微笑。
多么美好的时令!热尔维丝小心翼翼地洗熨好白门街那位主顾的衣服;并且常常亲自把衣服送去,因为每逢星期五送衣这一遭可以经过马加代街,便可以走进铁厂里:这是一个现成的借口!当她来到路口时,顿觉浑身轻松,心情快活了,在那空旷的地基和很多灰色厂房之间,她感到好像来到了乡间,在尽情地娱乐,被煤炭染黑的街道和屋顶上管子里喷出的蒸气像是郊外森林里长满青苔的小道与夹道的绿yīn一般令她心旷神怡。她爱那被厂区浓烟弥漫的天际,被蒙马特山堵住的天空,以及呈现在眼前的灰色的房子和那一排排整齐的窗子。她在将到的地方放缓了脚步,跳过一些积水的沟,她喜欢穿越那些拆房工地里无人出没的角落。来到厂房时,熔炉放着光辉,即使是正午,那光辉也不减弱。铁锤的声响伴着她的心跳声,当她进去的当儿,她通红的脸,颈窝上轻轻飘dàng的黄发,活像一个去赴约的fù女。顾热等候着她,他赤luǒ着胸臂,这些天来,他把铁砧打得更响了,好让她远远地便能听到那铁砧的欢叫声。他猜着是她来了,黄胡须的面孔上泛出微笑,用沉默欢迎她的到来。她也不肯搅扰他的工作,示意他重新拿起铁锤,因为当她注视着他那肌ròu隆起的双臂挥舞铁锤的样子,她发自内心地羡慕他。她走近风箱,轻轻地在艾蒂安的脸上拍了拍,随后在那里呆上一个钟头。静静地看着他敲打钉子。他们彼此并没有谈许多话。然而即使在同一间卧室里,关上双重门,都比不上用此种方式能更好地表达他们的爱慕之情。“咸嘴”的嘲笑声一点也不使他们难堪,因为他们甚至相互听不到说话声。一刻钟之后,她的呼吸有些艰难;热气和浓烟刺鼻的气味使她有几分头昏,但是那一阵阵铁锤声使她从脚跟到喉咙周身都受到震撼。她不再希冀什么了,这就是她最大的愉悦。纵然顾热把她搂在怀中也不会令她这样深深地为之感动。她靠近他,为的是让铁锤鼓动的风掠过她的脸,好让自己仿佛也在承受他的锤打一般。当火星溅到她娇嫩的手上的时候,她并不缩回手去,倒觉得刺痒的快活。他呢,当然也猜出她所玩味的幸福情感所在;于是总把难干的活儿都留到星期五,好让自己使出浑身解术去博得她的欢心;他喘着气,颤动着腰,不惜使出全身的力气,几乎要把铁砧打成两截,因为这能使她快乐。一个春天过去了,他俩的爱情竟在铁厂里闹得地覆天翻。在熔炉的烈焰前,震动的厂房里,煤烟飞舞的艰辛劳动中,竟产生了这般富有诗意的爱情。那些如同红蜡般被打扁被揉软了的铁块上仿佛印下了他们忠贞的情痕。每逢星期五,热尔维丝和“金嘴”分别之后,她便从容安详地向鱼市街走去,那份满足感,轻松愉快使她的身心达到了静谧的极至。
渐渐地她对朗蒂埃的恐惧减弱了,她又恢复了理智。此时,她可以再度品尝幸福生活的乐趣,但古波的情形却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