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许多大铆钉,做得如何精致,足可以像巧夺天工的首饰那样陈列在博物馆里了。说老实话,他不怕别人同他竞争;在遇到像顾热这样的小字辈之前,在巴黎全城的工厂里找不到他这样的一个好工人来。人们尽管会取笑他,但是人们也能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好样工人。
“太太,等一会儿,就请您评判吧。”他转头对年轻的fù女说道。
“别再瞎吹牛了!”顾热说,“‘小兵’再加把劲,把炉子再烧热些!”
但是“咸嘴”还追问道;
“那么,我们一起打吵,对吧?”
“绝对不是!各打各的钉子,我的伙计!”
这个提议把众人惊出一身冷汗,这一招使连平时胆大妄为的“咸嘴”也目瞪口呆。四十毫米的铆钉,由一个人打制,是从未有过的事;铆钉应做成圆头,越发难打,这可是一种难上加难的活儿。旁边的三个工人放下手中的活儿,围过来看热闹,其中的一个瘦子贴一瓶酒,并说顾热肯定要输的。“金嘴”和“咸嘴”不加挑选地拿起铁锤,因为那只叫做“费芬”的铁锤比“台勒”要重半磅。“咸嘴”运气好,摸到了“台勒”;“金嘴”碰着了“费芬”,在等待炉中的铁烧成白热化的那一刻,“咸嘴”鼓足了劲,走到铁钻前,转动着色迷迷的眼睛把目光投向热尔维丝,他摆好了架式,双脚踏稳了地,像是一个预备斗架的公鸡,那姿势已经准备挥动手中的“台勒”大铁锤了。
“好,开始吧。”顾热说话时,把一块手腕般粗的铁条放进了铁钉的模具里。
“咸嘴”仰着身子,双臂抡起了“台勒”。他身材矮小干瘪,留着山羊胡子,眼睛露着豺狼般的凶光,头发梳得极不得体。他每打一下便粗粗地吐出一口气,脚都像是离开了地面,那是用力过大造成的。他很粗暴,他恨这铁太硬,像是与铁在打架;当他感到将铁狠揍了一顿之后,嘴里还发出一阵感叹声。别人的臂膀也许会被烧酒浇软,但是他的血管里需要的是烧酒并不是血液,刚刚的那杯酒烧热了骨节,觉得自己像一架蒸汽机一样有气力。所以,今天是铁怕他了,他敲扁那些铆钉像打小臭虫一样容易。看吧!“台勒”大铁锤像蒙马特高地上的舞女一样狂舞起来!那是因为烧热的铁冷却得很快,非快打不可。约莫三十下,“咸嘴”打好了铆钉。但他已是气喘吁吁,眼珠都突了出来,手臂也咯咯作响,这使他越发狂怒起来。他气急败坏,嘴里骂着、狠狠地朝铁钉打下去,只是发泄心中的痛苦。当他把铁钉从模具中取出时,钉子已经变了形,钉头凹凸不平,很不成样子。
“嘿!我打得不慢吧?”他壮着胆子说,把钉子指给热尔维丝看。
“先生,我并不在行。”热尔维丝极有涵养地说。
实际上她清楚地看到“台勒”最后落下的两记把钉子打变了形。于是她快活起来,抿嘴忍住了笑,因为顾热取胜的机会来了。
轮到顾热上阵。开始打铁前,他多情而又信心十足地望了热尔维丝一眼。他不慌不忙,先看了看距离,然后抡起了铁锤,十分有节奏地打了起来。他动作极有法度,既温柔,又活泼,还准确无误,他手中的“费芬”不是像下等人那般乱舞,而是像一个贵fù人在跳着古典的舞步,步点极有韵律。“费芬”十分稳健,先是有规律地落在烧红的铁钉头上,然后极准确地把钉头敲成规范的形状。自然,“金嘴”的血管里并没有烧酒,只有纯洁的血液,血液迸发的生命活力直灌到铁锤上,控制着手中的活计。这位打铁的汉子,真是一把好手!炉堂里火焰的光亮恰好映照在他的脸上。他鬈曲的短发垂在额头上。他金色漂亮的胡子在火光下泛着亮光,好一张金脸。他的颈像柱子般粗壮,像孩童般洁白,宽周的胸膛上足可以横下一个女人,那肩和臂膀同雕塑一般,好似美术馆里巨形雕塑的描摹品。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