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兴工造房子了。那公地旁边,本来有一排二三十家房子,单靠这公地做出路的。他这一造房子,却把出路塞断了,众人越发急了。等那委员到时,都拿了香,环跪在委员老爷跟前,求他设法。”佚庐说到这里,顿住了口道:“你几位猜猜看:这位委员老爷怎么个办法?”众人听得正在高兴,被他这一问,都呆着脸去想那办法。我道:“我们想不出,你快说了罢。”佚庐道:“大凡买了贼赃,明知故买的,是与受同科;不知误买的,应该听凭失主备价取赎。这个法律,只怕是走遍地球,都是一样的了。地棍私卖公地,还不同贼赃一般么。这位委员老爷,才是神明父母呢,他办不下了,却叫人家把那二三十家房子,一齐都卖给了那外国人算完案。”
一席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不能赞一词。
佚庐又道:“做官的非但怕外国人,还有一种人,他怕得很有趣的。有一个人为了一件事去告状,官批驳了,再去告,又批驳了。这个人急了,想了个法子,再具个呈子,写的是‘具禀教民某某’。官见了,连忙传审。把这个案判断清楚了之后,官问他:‘你是教民,信的是甚么教?’这个人回说道:‘小人信的是孔夫子教。’官倒没奈他何。”说的众人一齐大笑。
当下谈谈说说,不觉天亮。月卿叫起下人收拾地方,又招呼了点心,众人才散,其时已经九点多钟了。我和德泉走出四马路,只见静悄悄的绝少行人,两旁店铺都没有开门。便回到号里,略睡一睡。是夜便坐了轮船,到南京去。
到家之后,彼此相见,不过都是些家常说话,不必多赘。停顿下来,母亲取出一封信,及一个大纸包,递给我看。我接在手里一看,是伯父的信,却从武昌寄来的。看那信上时,说的是王俎香现在湖南办捐局差事,前回借去的三千银子,已经写信托他代我捐了一个监生,又捐了一个不论双单月的候选通判,统共用了三千二百多两银子,连利钱算上,已经差不多。将来可以到京引见,出来做官,在外面当朋友,终久不是事情。云云。又叙上这回到湖北,是两湖总督奏调过去,现在还没有差使。我看完了,倒是一怔。再看那大纸包的是一张监照、一张候选通判的官照,上面还填上个五品衔。我道:“拿着三千多银子,买了两张皮纸,这才无谓呢;又填了我的名字,我要他做什么!”母亲道:“办个引见,不知再要化多少?就拿这个出去混混也好,总比这跑来跑去的好点。”我道:“继之不在这里,我敢说一句话:这个官竟然不是人做的!头一件先要学会了卑污苟贱,才可以求得着差使;又要把良心搁过一边,放出那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才弄得着钱。这两件事我都办不到的,怎么好做官!”母亲道:“依你说,继之也卑污苟贱的了?”我道:“怎么好比继之。他遇了前任藩台同他有jiāo情,所以样样顺手。并且继之家里钱多,就是永远没差没缺,他那候补费总是绰绰有余的。我在扬州看见张鼎臣,他那上运司衙门,是底下人背了包裹,托了帽盒子,提了靴子,到官厅上去换衣服的;见了下来,又换了便衣出来。据说这还是好的呢,那比张鼎臣不如的,还要难看呢。”母亲道:“那么这两张照竟是废的了?”我道:“看着罢,碰个机会,转卖了他。”母亲道:“转卖了,人家顶了你的名字也罢了,难道还认了你的祖宗三代么?”我道:“这不要紧,只要到部里化上几个钱,可以改的。”母亲道:“虽如此说,但是那个要买,又哪个知道你有官出卖?”我道:“自从前两年开了这个山西赈捐,到了此刻,已成了强弩之末,我看不到几时,就要停止的了。到了停止之后,那一班发官迷的,一时捐不及,后来空自懊悔,倘遇了我这个,他还求之不得呢。到了那时,只怕还可以多卖他几百银子。”姊姊从旁笑道:“兄弟近来竟入了生意行了,处处打算赚钱,非但不愿意做官,还要拿着官来当货物卖呢。”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