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了一下那只手,然后一言不发地匆匆走了出去,马上又后悔同他握了手.
"人民的利益."他学着托波罗夫的腔调说."你的利益,不过是你的利益罢了."他走出托波罗夫官邸时想.
聂赫留朵夫头脑里逐一闪现被这些伸张正义.维护宗教信仰和教育人民的机关处理过的人.他想到了因贩卖私酒而被判刑的农fù.因盗窃而被判刑的小伙子.因流浪而被判刑的流浪汉.因纵火而被判刑的纵火犯.因侵吞公款而被判刑的银行家,以及仅仅因为要从她身上弄到必要情报而被监禁的不幸的丽达,还有因反东正教而被判刑的教派信徒,还有因要求制订宪法而遭到惩罚的古尔凯维奇.聂赫留朵夫仔细考虑,得出明确的结论:所有这些人被捕.被关或者被流放,绝对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不轨行为,或者有犯法行为,而只是因为他们妨碍官僚和富人据有他们从人民头上搜刮来的财富.
妨碍他们这种剥削行为的包括贩卖私酒的农fù,在城里闲dàng的小偷,藏匿传单的丽达,破坏迷信的教派信徒和要求制订宪法的古尔凯维奇.所以聂赫留朵夫觉得十分清楚,所有那些官僚,从他的姨父.枢密官和托波罗夫起,直到政府各部里坐在办公桌旁官微职小而衣冠楚楚的先生们止,他们对于无辜的人遭殃,根本无动于衷,反而把这些危险分子清除.
因此,他们不但不遵守宁可宽恕十个有罪的人而决不冤枉一个无辜的人这个信条,恰恰相反,他们宁可惩罚十个没有危险的人,以便除掉一个真正的危险分子,就象为了挖掉腐烂的皮ròu,不惜把好的皮ròu也一起挖掉.
这样解释眼前的种种现象,聂赫留朵夫觉得真是再简单明白不过了,但也就因为太简单明白,聂赫留朵夫反而犹豫不决,不敢肯定这样的解释.这样复杂的现象总不能用这样简单而可怕的理由来解释吧.所有那些关于正义.善.法律.信仰.上帝等等的话,总不能只是一些空话,用来掩盖最野蛮的贪yù和暴行吧.
二十八
聂赫留朵夫原定那天傍晚离开彼得堡,但他答应玛丽爱特到戏院里去看她.虽然明明知道不该去,但他还是违背理xìng,以履行诺言为理由,到戏院去了.
"我能抵挡得住那种诱惑吗?"他内心斗争着."我再试一次吧."
他换上礼服,来到剧场.这时,《茶花女》正好演到第二幕,那个从国外新来的女演员正用新的演技表现患痨病的女人怎样渐渐死去.
剧场满座.聂赫留朵夫打听玛丽爱特的包厢在哪里,立刻就有人恭恭敬敬地指给他看.
走廊里有一个穿号衣的跟班,象见到熟人一般对聂赫留朵夫鞠了一躬,给他打开包厢门.
对面几个包厢里一排排坐着的和站在后面的人,在包厢旁边靠墙坐着的看客,正厅里的观众,有的白发苍苍,有的头发全秃,有的头顶半秃,有的涂过发蜡,有的头发鬈曲,总之,全体观众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个身裹绸缎和花边.瘦得皮包骨头的女演员扭扭捏捏.装腔作势地念着独白.包厢门打开时,有人嘘了一声,同时有两股气流,一股冷,一股热,向聂赫留朵夫脸上袭来.
包厢里坐着玛丽爱特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那女人披着红披肩,头上盘着又高又大的发髻.还有两个男人,一个是玛丽爱特的丈夫,一个是高大英俊的将军-神情严肃,高深莫测,生着鹰钩鼻子,胸部用棉花和土布胸衬垫得很高.另外一个男人头发浅黄,头顶半秃,留着威严的络腮胡子,下巴剃得很光洁.玛丽爱特妩媚,雅致,身材苗条,袒胸露肩的夜礼服更显露出她那丰满的美人肩和脖子与肩膀之间的一块黑痣.聂赫留朵夫一走进包厢,她立刻转过头来,用扇子指指她身后的一把椅子,对他嫣然一笑,表示欢迎和感激,但他觉得她的笑还别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