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你了."她对外甥说."我把你说的话全告诉他,他说那是好兆头,你一定会走到基督身边的.你一定要去.玛丽爱特,叫他务必要去.你自己也去."
"我呀,伯爵夫人,第一,没有任何权利指挥公爵的行动."玛丽爱特盯着聂赫留朵夫说,并且用这种目光表示,在对待伯爵夫人的话上,在对待福音派的态度上,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完全的默契,"第二,您知道,我不太喜欢......"
"不论什么事你总是顶牛,自作主张."
"我怎么自作主张?我象个乡下女人那样信教."她笑嘻嘻地说."第三."她继续说,"我明天要去看法国戏......"
"啊!那你看到过那个......哦,她叫什么名字?"察尔斯基伯爵夫人说.
玛丽爱特说了那个著名法国女演员的名字.
"她演得太好了,你一定要去看一看."
"那我应该先去看谁呢,我的姨妈,先看女演员,还是先看传教士?"
"你不要找我的碴儿."
"我想还是先看传教士,再看法国女演员的好,要不然就根本没有兴致去听讲道了."聂赫留朵夫说.
"不,最好还是看完法国戏后再去忏悔."玛丽爱特说.
"哼,你们别拿我取笑了.讲道是讲道,做戏是做戏.要拯救自己的灵魂,可不用把脸拉得两尺长,哭个没完.信仰会使人快活."
"您哪,我的姨妈,传起教来可不比随便哪个传教士差呢."
"我看这样吧."玛丽爱特笑了笑说,"您明天到我的包厢里来吧."
"恐怕我去不成......"
一个听差进来通报有客来访,把他们的谈话打断了.那是伯爵夫人主持的慈善团体的秘书.
"哦,那是个很没意思的人.我还是到那边去接待他吧.回头就来.您给他倒点茶,玛丽爱特."伯爵夫人说,向客厅轻快走去.
玛丽爱特脱下手套,露出一只强壮扁平.无名指上戴着戒指的手.
"要茶吗?"她说着,拿起酒精灯上的银茶壶,古怪地翘起小手指.
她的脸色显得严肃而忧郁.
"我很尊重人家的意见,可他们总把我和我所处的地位混为一谈,弄得我心里很难过."
玛丽爱特说最后几个字时,似乎要哭出来.她这些话,只要仔细想一想,并没有什么意思,或者说并没有什么特别意思,但聂赫留朵夫却觉得这些话异常深刻.诚恳和善良.这是因为这位年轻美丽.衣着讲究的女人说这话时,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完全把聂赫留朵夫迷住了.
聂赫留朵夫默默地瞧着她,眼睛没有离开她的脸.
"您以为我不了解您,不了解您心里的种种想法.其实您做的事谁都知道.这是公开的秘密.我赞赏您的行为,对您表示钦佩."
"说实话,没什么值得赞赏的,我做得还不够."
"这没关系.我了解您的心情,也了解她......嗯,好吧,好吧,这事不谈了."玛丽爱特察觉到他脸上不高兴的神色,把话收住."不过我还了解,您亲眼目睹监狱里的种种苦难,种种可怕的景象."玛丽爱特说,一心想把他迷住,并且凭她女xìng的敏感猜出他重视的是什么,"那些苦难的人您想给予帮助,他们由于人家的冷酷和残忍吃尽了苦,真是吃尽了苦......我了解有人可以为此献出生命,我自己也真愿意这样做.但各人有各人的命......"
"难道您对您的命不满意吗?"
"我吗?"玛丽爱特问,仿佛搞不懂人家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来."我应该满意,事实上也是满意的.不过我心里似乎有一条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