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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住宅前却新辟了一个花圃),走过蒲公英丛生的草地网球场,来到菩提树夹峙的小径.以前他常在这里散步,吸雪茄,三年前美丽的基里莫娃到他母亲家来作客,还在这里同他调过情.聂赫留朵夫想了一下明天对农民大致要讲些什么话,然后去找总管,同他一面喝茶,一面商量清理全部田产的问题.他在这些事上下定了决心后,才走到这座大宅邸里平时用作客房.这次为他收拾好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不大,但很干净,墙上挂着威尼斯风景画,两个窗子中间悬挂着一面镜子.房间里放着一张整洁的弹簧床,一张小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水瓶.一盒火柴和一个灭烛器.镜子旁边有一张大桌子,桌上放着他那只打开盖子的皮箱,箱子里露出他的化妆用品盒和随身带着的几本书:几本是研究刑法的俄文书,还有一本德文书和英文书,都是同一类内容.这次下乡,他想抽空阅读这几本书,但今天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准备上床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向农民说明他的计划.

    房间的一角放着一把古色古香的红木镶花圈椅.聂赫留朵夫记起这把椅子原来放在母亲卧室里,如今一看到,不禁产生一种特别的感情.他忽然很舍不得这座快要倒塌的房子,舍不得这个荒芜的花园,这片将被砍伐的树林,以及那些畜栏.马厩.工棚.机器和牛马.那些产业虽不是他置办的,但他知道都来之不易,而且好容易才保存到今天.以前他觉得放弃那一切轻而易举,如今却又很舍不得,土地,舍不得他的一半收入-今后他很可能需要这些钱.于是立刻脑海里就有一种理论来支持这种感情-认为自己把土地分给农民,毁掉自己的庄园是愚蠢的,荒唐的.

    "我不应该占有土地.失去土地,就不能维持这个庄园.不过,如今我要到西伯利亚去,因此房子也好,庄园也好,都用不着了."他心里有一个声音说."这话固然不错."他心里另一个声音说,"但是,第一,你不会在西伯利亚待一辈子.你要是结婚,就会有孩子,你完整无缺地接受这个庄园,以后你也得完整无缺地把它传给后代.你对土地负有责任.把土地jiāo出去,把庄园毁掉,这一切都很容易,但重新创立这点产业可就难了.你首先得考虑你今后的生活怎么过,然后再来处理你的财产.你的决心究竟有多大?再有,你现在这样做是真的出于良心?还是只做给人家看看,好在他们面前炫耀自己的品德?"聂赫留朵夫这样问自己.他不能不承认,人家对他的行为说长道短,会影响他的决定.他越想,问题越多,越不容易解决.为了摆脱这些思想,他在干净的床上躺下来,想好好睡一觉,到明天头脑清醒了,再来解决这些目前搅得他心烦意乱的问题.但他好久都睡不着,从打开的窗子里飘进清凉的空气,泻下溶溶的月光,传来一片蛙鸣,还夹杂着夜莺的低呤浅唱-有几只在远处花园里,有一只就在窗下盛开的丁香花丛中.聂赫留朵夫听着夜莺的鸣啭和青蛙的聒噪,不禁想起了典狱长女儿的琴声.一想起典狱长,也就想起了玛丝洛娃,想起她说"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时,嘴唇不断地哆嗦,简直象鸡鸣时的青蛙一般.于是恍惚那个德籍总管走下坡去捉青蛙.得把他拦住,但他不仅一个劲儿地走下坡去,而且变成了玛丝洛娃,还责备他说:"我是苦役犯,您是公爵.""不,我不能让步."聂赫留朵夫想着,惊醒过来,自问道:"我究竟做得对不对?我不知道,反正我也无所谓,但该睡觉了."他也顺着总管和玛丝洛娃走过的路往下滑,于是一切都消失了.

    二

    第二天早晨,聂赫留朵夫九点钟醒来.帐房派来侍候老爷的年轻办事员,一听见他在床上翻身,就给他送来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和一杯清凉的矿泉水,并向他报告说,农民们正在聚拢来.聂赫留朵夫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头脑清醒了.昨天舍不得jiāo出土地.清理庄园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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