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他可答不上来,因为他这辈子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他讲得一口流利的英语.法语和德语,身上的衬衫.衣服.领带.袖扣都是头等货,但这些都不能成为他地位优越的理由.这一层他自己也明白.然而他无疑还是以此自豪,把人家对他的尊敬看作天经地义.要是人家不尊敬他,他就会生气.在陪审员议事室里,恰恰有人不尊敬他,这使他很不高兴.原来在陪审员中有一个聂赫留朵夫认识的人,叫彼得.盖拉西莫维奇(聂赫留朵夫不知道他姓什么,很瞧不起他,因此从来没有和他谈过话),在他姐姐家做过家庭教师,大学毕业后当了中学教师.聂赫留朵夫对他的不拘礼节,对他的那种旁若无人的纵声大笑,总之对他那种象聂赫留朵夫姐姐所说的"粗鲁无礼",一向很反感.
"嘿,连您也掉进来了."彼得.盖拉西莫维奇迎着聂赫留朵夫哈哈大笑."您也逃不掉吗?"
"我根本就不想逃."聂赫留朵夫严肃而冷淡地回答.
"嗯,这可是一种公民的献身精神哪!不过,您等着吧,他们会搞得您吃不上饭,睡不成觉的.到那时您就会换一种调子了!"彼得.盖拉西莫维奇笑得更响亮.
聂赫留朵夫想,脸上现出极其不快的神色,仿佛刚刚接到亲人全部死光的噩耗,"这个大司祭的儿子马上就要同我称兄道弟了".聂赫留朵夫撇下他,往人群走去.那里人们围着一个脸刮得光光的相貌堂堂的高个子,听他眉飞色舞地谈论.这位先生讲着此刻正在民事法庭审理的一个案子,似乎很熟悉案情,叫得出法官和著名律师的名字和父名.他讲到那位著名律师力挽狂澜,怎样使那个案子急转直下,叫那个道理全在她一边的老太太不得不拿出一大笔钱付给对方.
"真是一位天才律师!"他说.
大家听着都肃然起敬,有些人想chā嘴发表一些看法,可是都被他打断,似乎只有他一人知道全部底细.
聂赫留朵夫虽然迟到,但还得等待好久.有一名法官还没有来,把审讯工作耽搁了.
六
庭长一早就来到法庭.他体格魁伟,留着一大把花白的络腮胡子.他已有妻室,可是生活仍旧十分放dàng.他的妻子也是这样.他们互不干涉.今天早晨他收到瑞士籍家庭女教师-去年夏天她住在他们家里,最近从南方来到彼得堡-来信说她下午三时至六时在城里的"意大利旅馆"等他.因此他希望今天早点开庭,以早点结束,好赶在六点钟以前去看望那个红头发的克拉拉.去年夏天他跟她在别墅里可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啊.
他走进办公室,扣上房门,从文件柜的最下层拿出一副哑铃,向上,向前,向两边和向下各举了二十下,然后又把哑铃举过头顶,身子毫不费劲地下蹲了三次.
"要锻炼身体,再没有比洗淋浴和做体cāo更好的了."他边想边用无名指上戴着金戒指的左手摸摸右臂上隆起的一大块肌ròu.他还要练一套击剑动作(他在长时间审理案子以前总要做这两种运动),这时房门动了一下.有人想推门进来.庭长开了门慌忙把哑铃放回原处.
"对不起."他说.
一个身材不高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的法官,耸起肩膀,脸色yīn沉,走了进来.
"玛特维又没有来."那个法官不高兴地说.
"还没有来."庭长一边穿制服,一边回答."他总是迟到."
法官怒气冲冲地坐下来,掏出一支香烟说:"真弄不懂,他怎么不害臊."
这个法官是个古板君子,今天早晨刚同妻子吵过嘴,因为妻子不到时候就把这个月的生活费用光了.妻子要求他预支给她一些钱,他说决不通融.结果就闹了起来.妻子说,既然这样,那就不开伙,他也别想在家里吃到饭.他听了这话转身就走,唯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