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曾沧海一跃而起,拉住了阿二问。
“是兵和保卫团开火啦!兵和兵又打起来了!”
“放屁!滚你的罢!”
曾沧海一听不对头,便又突然摆出老爷的威风来。可是猛一回头,看见院子里映得通红,什么地方起火了!卜卜卜——机关qiāng的声音跟着又来。曾沧海料来大事已去,便喝令媳fù和nǎi妈等快去收拾细软。他自己拿起那烟灯,跑到花厅右角的一张桌子边,打开一个文书箱,把大束的田契,借据,存折,都往口袋里塞。直到此时蹲在烟榻上不动也不作声的曾家驹霍地一跳过来,也伸手到文书箱里去捞摸了。忽然一片呐喊声像从他们脚边bào出来。曾沧海一慌,手里的东西都落在地下。他顾不得儿子,转身就往里面跑,薄暗中却又劈头撞着了一个人,一把扭住了曾沧海,尖着声音叫:
“老爷救救我呀!——”
这又是阿金。同时一片火光飞也似的从外边抢进花厅来,火光中瞧见七八个人,都拿着火把。阿金立刻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她的丈夫,心里一慌,腿就软了,不知不觉地就坐在地下,捧着头,缩成了一团。曾沧海乘此机会,脸也不回地没命逃走,转瞬间就看不见了。
“不要脸,没良心的婆娘,老畜生在哪里?”
阿金的丈夫抢前一步,怒声问。阿金只是哭。另外两个人已经捉住了曾家驹,推他到一个青年人的跟前。
“老狗逃到后面去了!”
“进宝!不用去追!我们放在后面的人都认得他!”
几个人杂乱地嚷。这时候,曾家驹的老婆披散着头发,从里面冲出来,一眼看见丈夫被人捉住,便拚命扑过去。但已经有人从背后揪住了她的头发,猛力一捽,厉声问道:
“干什么?”
“干什么呀!你们捉我的男人干什么?”
曾家驹的老婆坐在地下发疯似的叫。突然她回头看见阿金蹲在旁边,她就地一滚,便抓住了阿金,猛的在阿金肩头咬了一口,扭成一团打起来了。
“都是你这骚货闯下来的祸事呀!——老的,小的,全要,——打死你,打死你!”
火把和喊声又从花厅后面来了。三个人拖着曾沧海,其中一个便是阿二。曾沧海满身是灰,只叫饶命。阿金的丈夫赶上去对准那老头儿的脸上就是一拳,咬紧着牙齿说:
“老狗!你也要命么?”
“打死他!咬死他!曾剥皮!”
忿怒像暴风似的卷起来了。但是那位佩手qiāng的青年走过来拦住了众人,很威严地喝道:
“不要闹!先要审他!”
“审他!审他!老剥皮放印子钱,老剥皮强夺我们的田地!——”
“老狗强占了我的老婆!叫警察打我!”
“他叫警察捉过我们许多人了!我们要活活地咬死他!”
“哈!看来你又是guó mín dǎng?”
那位青年的声音朗朗地在纷呶的诅骂中响了起来。
曾沧海心里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断定他是有了希望了;他振作起全身的精神,在熊熊的火把光中望着那位青年的面孔,奋然说:
“不是,不是!我最恨guó mín dǎng!孙传芳时代,我帮助他捉过许多guó mín dǎng,qiāng毙过许多!你不相信,你且去调查!——
眼前的阿二他就知道!阿二,阿二——”
“可是你现在一定是!你的儿子干什么的?”
青年截住了曾沧海的自辩,回头看着那个野马似的曾家驹。
“我不是!我不是!”
曾家驹没命地叫。可是他的叫声还没完,那边打得疲倦了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