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捞出五条较大的鱼放在草地上,然后端起瓦盆,连水带鱼全部泼进了泽中。蒙泽的水面上哗啦哗啦溅起了不少涟漪,那些鱼儿飞快地钻入了水底,跑得无影无踪了。
惠施不解地看着庄周:“这……”
庄周微笑着说:“够今天晚上吃的就行了,何必多求?”
聪明的惠施马上就领会了庄周的用意,原来他是在开导我啊!老朋友毕竟是老朋友,争辩的时候互不相让,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在为我着想,想方设法让我减轻一些思想负担。
惠施感激地说:
“庄兄真是用心良苦啊!”
“用口舌说服不了你,也就只能如此了。”
“我真是惭愧。象你这样穷居山野,尚能抛弃多余之鱼,而我身为卿大夫,却不忘旧日之功。真是惭愧!惭愧!”说着,将五条大鱼放入了瓦盆之中,提起来,与庄周一起回村而来。
来到庄周的家门口,惠施站住了。他刚才已经进去了一次,看见庄周家中只有三间茅屋,而且到处堆放着葛草、葛麻,还有织好的屦,实在无法容纳他这十多人的队伍。但是,他又极想与庄周聊上几天,舍不得就这样匆忙地离去。于是,他对众门客说:
“你们先回睢阳去吧,十日之后,再来接我。”
众门客便驾起马车,离开村庄,返回睢阳去了。
进得屋来,惠施指着葛屦对庄周说:“生意不错吧!”
庄周答道:“尚能维持温饱。”
惠施开玩笑道:“你这个人也真有意思。当年写信让我保荐你当漆园吏,虽然说是迫于生计,我总以为你走上了正路。没想到你当了几年又扔下不干了。这倒好,做起葛屦生意来了。真是变化无常啊!”
庄周一边洗鱼,一边说:
“善变不是坏事,而是好事。顺应时势,趋时而动,才是圣人之智。孔子就是善变的。”
“孔子如何善变?”
“孔子活了六十岁,自从他懂事以来,他每年的思想都在变化。始而是者,卒而非之;始而非者,卒而是之。谁能说上他的思想究竟是什么?”
“孔子善于思考,总是针对当时的政治情况而提出相对的策略,与你的变化不同。”
“孔子到晚年的时候完全抛弃了这一套,而过着任其xìng命之情的生活,只不过他的这些言行没有被记载下来。”
“那你如何知之?”
“知之于不知。”
惠施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啊,总是改不了杜撰故事的毛病。”
言谈之间,鱼已经炖好了。蔺且打葛草也刚刚回到家中。
庄周互相介绍之后,风趣地说:
“蔺且,你还欠惠相爷五十两银子哩!”
惠施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蔺且笑着说:“吾师当年进相府,就是由我押送而去的,我得了您五十两赏银。”
惠施拍了拍脑门,哈哈大笑着说:
“有这么回事!有这么回事!当初可真是有意思,没想到数十年之后,我们三人还能在此地相聚啊!”
第二天,庄周陪着惠施转了许多他们少年时代游玩过的地方,二人都感慨颇深。惠施感慨的是,当年志向多么远大,而现在年近六旬,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觉得时光易逝,事业难成。庄周感慨的是,自然永恒,人寿有限,而自己的生命已过大半,还没有完全做到超越一切,无拘无束的境界。惠施想的是,何时才能返回魏国,重振旗鼓,再展宏图,而庄周想的却是,怎样才能忘我忘物,忘是忘非,永远与天地精神合为一体。
庄周力图说服惠施忘记过去的一切是非好恶,退出政治,回到蒙邑来,而惠施却固持己见,y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