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不知所云。我辈读宋元学案，明儒学案诸书，应当用披沙拣金的办法，把他这类名词扫dàng了，单看他内容的实质，然后他们的伟大处才看得出来，谬误处也才看得出来。

    孟子的xìng善说和荀子的xìng恶说，合而为一，就合乎宇宙真理了。二说相合，即是告子xìng无善无不善之说。人问：孟子的学说怎能与荀子相合？我说：孟子曰“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荀子曰：“妻子具而孝衰于亲。”二人之说，岂不是一样？孟子曰：“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据孟子所说：满了五十岁的人，还爱慕父母，他眼睛只看见大舜一人。请问：人xìng的真相，究竟是怎样？难道孟荀之说，不能相合？由此知：孟荀言xìng之争点，只在善与恶的两个形容词上，至于人xìng之观察，二人并无不同。

    据宋儒的解释，孩提爱亲，是xìng之正，少壮好色，是形气之私，此等说法，未免流于穿凿。孩提爱亲，非爱亲也，爱其rǔ哺我也。孩子生下地，即jiāorǔ母抚养，则只爱rǔ母，不爱生母，是其明证。爱rǔ母与慕少艾，慕妻子，心理原是一贯，无非是为我而已。为我是人类天然现象，不能说他是善，也不能说他是恶，告子xìng无善无不善之说，最为合理。告子曰：“食、色，xìng也。”孩提爱亲者，食也；慕少艾、慕妻子者，色也。食、色为人类生存所必需，求生存者，人类之天xìng也。故告子又曰：“生之谓xìng。”

    告子观察人xìng，既是这样，则对于人xìng之处置，又当怎样呢？告子设喻以明之曰：“xìng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又曰：“xìng犹杞柳也，义犹也，以人xìng为仁义，犹以杞柳为。”告子这种说法，是很对的，人xìng无善无恶，也即是可以为善，可以为恶。譬如深潭之水，平时水波不兴，看不出何种作用，从东方决一口，可以灌田亩，利行舟，从西方决一口，可以淹禾稼，漂房舍，我们从东方决口好了。又譬如一块木头，可制为棍棒以打人，也可制为碗盏以装食物，我们制为碗盏好了。这种说法，真可合孟荀而一之。

    孟子书中，载告子言xìng者五：曰xìng犹杞柳也，曰xìng犹湍水也，曰xìng之谓xìng，曰食色xìng也，曰xìng无善无不善也，此五者原是一贯的。朱子注食色章曰：“告子之辩屡屈，而屡变其说以求胜。”原书俱在，告子之说，始终未变，而孟子亦卒未能屈之也。朱子注杞柳章，谓告子言仁义，必待矫揉而后成，其说非是。而注公都子章，则曰：“气质所禀，虽有不善，而不害xìng之本善，xìng虽本善，而不可以无省察矫揉之功。”忽又提出矫揉二字，岂非自变其说乎！

    朱子注“生子谓xìng”章说道：杞柳湍水之喻，食色无善无不善之说，纵横缪戾，纷纭舛错，而此章之误，乃其本根。殊不知告子言xìng者五，俱是一贯说下，并无所谓“纵横缪戾，纷纭舛错”。“生之谓xìng”之生字，作生存二字讲。生存为人类重心，是世界学者所公认的。告子言xìng，以生存二字为出发点，由是而有“食色xìng也”之说，有“xìng无善无不善”之说，又以杞柳湍水为喻，其说最为精确，而宋儒反认为根本错误，此朱子之失也。然朱子能认出“生之谓xìng”一句为告子学说根本所在，亦不可谓非特识。

    告子不知何许人，有人说是孔门之徒，我看不错。孔子赞周易，说：“天地之大德曰生。”朱子以生字言xìng，可说是孔门嫡传。孟子学说，虽与告子微异，而处处仍不脱生字，如云：“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又云：“内无怨女，外无旷夫，于王何有？”仍以食色二字立论，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