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直呆在房间里教谢小妹看书。
李氏是识字的,陪谢谦寒窗苦读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学了不少。虽然比不上世家女知书识礼,却也有别于一般的乡野粗妇。
等到艳阳高照,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门帘被撩了起来,原来是负责看照内宅的徐婶进来了。她恭恭敬敬地对李氏说:“娘子,小娘子,小官人回来了。”
李氏说:“我们家不讲究这么多,徐婶你不用这样忙进忙出。”
徐婶说:“使不得,”她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官人有是个本领的,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府里怎么能没个规矩。”
谢则安已经迈步进门,淡笑着问:“什么规矩?”
徐婶恭谨地退到旁边,行了一礼:“小官人。”
徐婶原本是大户人家的管事,秋季她的老东家被抄家流放,奴仆也重新收编入册市卖。徐婶身份尴尬,不少主人家都不想挑,所以一来二去,居然只有她一个人剩在那儿。
不久前谢则添置了宅院,按律可以买几个奴仆伺候。谢则安不太喜欢人口买卖,可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办,身边不能没人差遣,索性一次把人挑够了。反正卖身契拿到手里了,人想怎么使还不是自己把握?
当人还是当狗,全看他们自己造化。
谢则安自认不是救世主,没有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社会制度的能力。
他只给他们机会。
抓住机会的人他会重用,至于抓不住机会的人?他没那个义务替他们操心。
谢则安就是在当时挑回了徐婶。
徐婶没让谢则安失望,在谢则安把新人们交给她后很快把整个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帮谢则安熟悉了一些京城禁讳和习俗。
可就算徐婶是个能用的人,谢则安还是不希望她管到李氏和谢小妹头上。
谢则安淡淡地一笑:“在这个家里,阿娘和小妹就是规矩。”
徐婶听到谢则安的敲打,心中一凛。
她俯身保证:“小官人的话我记住了。”
谢则安说:“徐婶去忙吧,我和阿娘说说话。”
李氏等徐婶出去后才说:“徐婶她没说什么,三郎你别对他们这么严苛,他们也都是可怜人。”
谢则安说:“徐婶以前当过大户人家的管事,难免会把一些高门大户的毛病带过来。家里没个人能让她服气的话,她不会尽心为我们家做事。”他把谢小妹抱进怀里逗着玩,“阿娘,你信不信我越对她没个好脸她越高兴?”
李氏哑口无言。
谢则安知道李氏性子有些软,也没强迫她接受自己的做法。他轻描淡写地抛出另一个消息:“我见着那位长公主了。”
李氏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则安。
谢则安对谢小妹说:“小妹,我想看几本书,你帮我去找来行吗?”
谢小妹本来正巴巴地听他们说话,闻言马上应道:“好!哥哥你说要找什么,我这就去!”
谢则安报了几本书名,目送谢小妹跑走。
李氏这才追问:“三郎,你是怎么见到的?”
谢则安当然不会提自己借“烧春”将长公主引来的事儿,他淡淡地说:“沾了张大哥的光。”
李氏沉默。
她在儿女面前绝口不提丈夫的狠心,但丈夫的背叛对她而言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要不是有一双儿女在,她肯定撑不到如今。她很少会去想那位长公主是怎么样的人,反正是比不过的,输给怎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所谓呢?
可听到儿子说见到了,心底最隐秘的伤口猛地被揭开了。
李氏的唇微微翕动,却问不出半句话来。
不管那是个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