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携孱伴。每到境界,切须领略。时置笔砚,以备遗忘。此游山之大都也。
天下丘壑,无如闽中之多者,即生长其中,不能尽识也。闻粤西山水之奇,甲于宇内,每问其土人,云:“出门皆山,而山皆洞,委蛇屈曲里许者,不可数计也。”吾闽城内外诸山皆有之,但无好事者搜剔之耳。
山川须生得其地,若在穷乡僻壤,轮蹄绝迹之处,埋没不称者多矣。如姑苏之虎丘,邹之大峄,培雎何足言?而地当舟车之会,遂令游咏赞赏,千载不绝。岂非有幸不幸耶?
山莫高於峨眉,莫秀於天都,莫险於太华,莫大於终南,莫奇於金山华不注,莫巧於武夷,其它雁行而已,峨眉之巅,有积雪,武夷半壁有仙舟,华不注地中崛起,天都面面莲花,苟不亲见以语人,未必信也。
雁dàng瀑布无声,故自奇绝。闽中水帘数处皆无声,盖岩腰凹而水喷空则为水帘,自不能奔号也。水帘奇於瀑布。吾闽四山皆瀑也。而黄岩峰瀑布,数百里外皆望见如疋练焉。余又在黄山见九龙潭水从绝顶分为三而下,至半腰合流,又三分之,如是者三,始至地,望之如杂佩然,亦一奇也。
峨眉,虽六月,必具单夹絮衣而登,其下犹炎暑也;至半山,则御夹衣;绝顶则着絮衣矣。过十月则不可登,道为雪封,且寒甚也。其山本以两峰相对,如蛾眉然,故名。蛾字当从虫,不当从山也。
峨眉之巅,四望无与颉颃者,惟正东有一点青色如烟,相传匡庐山也。然庐山未必便高于诸岳,又况九江地下即高不能敌西北方也。西北地势,视东南已高,与山齐矣,此非臆说也。山东济宁分水闸,北距临清仅三百七十里,地高九十尺,南距徐州仅四百里,地高一百十有六尺。以川江之势度之,其建瓴之势,一日千里,岂直千仞而已哉!
吾闽俗谓延平之水高与鼓山平,然未有以试也。万历己酉夏,大水骤至,城中涨溢,水从南门出,高二丈许,门圜仅露一抹,如蛾眉然。余居距门百余武,庭中水仅四五尺,东折至鳌峰,下则无水矣。相距半里许,而地形高下已逾二丈,寻常行路殊不为觉,始信人言不诬也。昔人谓桂林之壤视长沙、番禺高千尺,理固然耳。
水固常有斗者。《春秋》书:“下宥罚毁王宫。”《竹书纪年》载:“洛伯用与河伯冯夷斗。”《竹书》或诞妄不经,《春秋》圣人之笔,不可诬也。《宋史·五行志》载:“高宗绍兴十四年,乐平县河决,冲田数百顷,田中水自起立,如为物所吸者,高地数尺,不假提防而水自行。里南程家井水亦高数尺,夭矫如虹,声若雷霆,穿墙毁楼而出,二水斗于杉墩,且前且■,十余刻乃解,各复其故。”《说海》纪:“贵州普定卫有二水,一曰滚塘寨,一曰闹蛙池,相近前后。吴人从军至此,夜闻水声搏激,既而其响益大。居人开户视之,波涛喷面,不可逼近,坐以伺旦。及明声息,二水一涸一溢,人以为水斗。”此亦古今所有,不足异也。(按《纪年》所纪洛伯、河伯乃二诸侯也,而后世传会之,遂以冯夷为河伯之名,井识于此。)
天下海潮之来,皆以渐次。余家海滨,每乘潮汐,渡马江,舟中初不觉也。监官潮来,则稍拍岸,激石成声,与长溪松山下潮相似。惟钱唐则不然,初望之一片青气,稍近则茫茫白色,其声如雷,其势如山吼掷;狂奔一瞬,至岸,如崩山倒屋之状,三跃而定,则横江千里,水天一色矣。近岸一带人居,潮至浪花直喷屋上,檐溜倒倾,若骤雨然,初观之,亦令人心悸,其景界甚似扁舟犯怒涨下黯淡滩时也。
海中波浪,人所稀见,即和风安澜时,其倾侧簸dàng,尤胜洞庭、扬子怒涛十倍也。封琉球之舟,大如五间屋,重底牢固。其桅皆合抱坚木,上下铁箍,一试海上,半日,板裂箍断,虽水居善没之人,未习过海者,入舟辄晕眩,呕哕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