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
本,不可不察也。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辞之,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匈奴本五帝所
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明甚。臣不敢远称,请引秦以来明之:以秦始皇之强,蒙恬之
威,然不敢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时奇谲之士
、石画之臣甚众,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高皇后时,匈奴悖慢,大臣权书遗之,然后得
解。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
数月乃罢。孝武即位,设马邑之权,yù诱匈奴,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况单于之面乎!其后
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策,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躁兵,前后十馀年,于是浮西河
,绝大幕,破-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翰海,虏名王、
贵人以百数。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
罪之人,快心狼望之北哉?以为不壹劳者不久佚,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
,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yù掠乌孙,侵公主,乃发五将之师
十五万骑以击之,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明汉兵若雷风耳!虽空行空反,尚诛两将军,故北狄
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
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死,扶伏称臣,然尚羁縻之,计不颛制。自此之后,yù朝者不距,不yù者
不强。何者?外国天xìng忿鸷,形容魁健,负力怙气,难化以善,易肄以恶,其强难诎,其和难得。
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慰荐抚循,jiāo
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dàng姐之场,艾
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
云彻席卷,后无馀灾。唯北狄为不然,真中国之坚敌也,三垂比之县矣;前世重之兹甚,未易可轻
也。
“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yù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策,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
费,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来厌之辞,疏以无日之期,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夫疑而隙之,使
有恨心,负前言,缘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谕之不能,焉得不为
大忧乎!夫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即兵革不用而忧患不生。不然,壹有隙之
后,虽智者劳心于内,辩者毂击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且往者图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护三
十六国,费岁以大万计者,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劳之,
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萌之祸!”
书奏,天子寤焉,召还匈奴使者,更报单于书而许之。赐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单于未发,
会病,复遣使愿朝明年;上许之。
董贤贵幸日盛,丁、傅害其宠,孔乡侯晏与息夫躬谋yù求居位辅政。会单于以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