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那个给了他黑暗童年的男人。可是他就要死了,他孔武有力的身子已经干瘦下来,头发也白了一半,脸上是因病痛而多起来的皱纹。是他,给了自己生命,他还有一个称呼,是父亲。
父亲,好陌生好陌生的两个字。木弦怔怔得呆望着,龙床的方向。
韶洪帝对着三个女儿jiāo待了几句,而后又叫来几位重臣,嘱咐了几句。
“朕的弦儿,回来了吗?”他的声音干涩,如同树叶落地的声音。
“儿臣回来了,皇上”木弦没有犹豫,穿过跪着的人中间,直径走到韶洪帝床前,跪了下来。
“来,近些,让朕,让朕好好看看朕的儿子,朕唯一的儿子啊!”
木弦低垂着头,可以看见干瘦的手,颤抖着向自己伸来。就在那一刹那,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他也向那只干瘦的手伸去。
韶洪帝紧紧拽住木弦伸来的手,面上含笑。“朕已经嘱咐了沈丞相和赵王爷。内事,内侍问沈老,外事,外事问赵王爷。他们会辅佐你的”木弦抬起头看了看他,他憔悴下来的脸上,显得双眼更加凹陷,混浊着,但是一直盯着自己。“儿臣谨记。”
“你,很恨朕吧。因为你母妃的原因,是不是?”他依旧在笑,只是笑的悲然。木弦又低下了头,感觉自己的手被拽得更紧了。“你若是不恨朕,为何,为何不曾叫过朕一声父皇?”木弦不知如何回答。
恨?那又为何在那一瞬间,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握他的手?不恨?那又为何叫不出一声父皇?
“弦儿,你的血液流着朕的血,你是朕的血脉。朕的孩儿,为何不叫……不叫……不叫朕一声……父皇呢?”气息有些凌乱。
木弦身子一僵,手慢慢向外挣脱,快要抽离时,又被紧紧抓住。漆黑的眸与混浊目相对,下一秒,木弦就转开了眼。他在那双混浊的目中看到了愧疚与期许。
“就,一声,好不好?”韶洪帝的声音在颤抖。“就……就一声。”乞求之色,流露面上。
木弦索xìng转开脸,他动了动喉咙,那两个字却总不成音,无法说出。
“就一……声”
被紧握着的手,突然松开了。
“皇上!”木弦惊道,又向前靠近了些。
“太子,让微臣看看。”一旁太医连忙上前,为皇帝把脉。“皇上只是昏厥了,过一会醒来。醒来的话……就怕是……”“但说无妨。”木弦站起身子,看着太医。“就怕是回光返照了。”
木弦的目光在跪在床前的每一个人脸上转过,他们有的面无表情,有的面色沉重,有的一脸担忧。而妃子公主们的脸上挂着泪珠,兰妃也在其中。
木弦穿过人群,走到屏风外,站在深长的走道上,看着那些微弱昏黄的烛光摇摆着。他的目光一直穿过走道,看向殿外,隐约看见有些白点在黑沉沉的夜空中。难道是雪?他不禁向前走去,只走出了两步,就听太医在内叫道,“皇上,您醒了。”
木弦又一次进到内室。
“你们……都退下吧……只要弦儿……留下就好。”韶洪帝伸手艰难地向木弦招了招手。
木弦注视着每一个人从自己身边走过。而后,空空宽大的寝室里,只余下他与那个男人。
“过来吧。”韶洪帝又向他招了招手。
这样大的寝室,这样大的龙床上,躺着一个垂死的人,而伴着他的,除了这清清冷冷的空气与屋内的摆设,又余下了什么?这,就是帝王吗?
木弦的心骤然冷了下来,也生出了怜悯之心,他向龙床走去。
“坐到我的身边来。”皇上的口气,就好想一位老父同自己的儿子,夜晚睡不着时聊天的样子。一时让木弦生出错觉。那声“父亲”只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