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声音颤抖,眼中流下泪来。福寿道:“嗳哟!你倒成了小孩子了不成?人家在那边病着,你如何却在背地里招不祥?”璞玉道:“非我招不祥,想我二人,自幼意气相投,亲热不比别的姊妹,别人不知道也罢了,你是知道的。且不说别的,那年因炉姑娘恼了我,总不理我时,我求你去访画眉,以寻释怒之计,这你还不知道了不成?”福寿道:“你那时既那般好,后来琴姑娘来了,又如何不理他了,及至他去时连一句话也没有了呢!你这一种xìng子,慢说炉姑娘恼,我从旁看着也觉不平动气呢。”璞玉急得捶胸捣膝的道:“啊呀!这可真真是难事了,我如何见了琴姑娘便忘炉姑娘呢?这不过都是你们随心所见的,又说不理他是甚么话,难道只有并肩携手连膝坐着才算得理了不成?我们比别人亲近,原是出于心意相合之故罢了,断无yín心邪念。姑舅姊妹,虽非骨ròu族亲,也是血缘相连的,我们院里非但没有那种行径,况且若或露出些许来,炉姑娘也不那么看待我了。有一等愚贱之辈,不知我们的事,偏又与他们悖lún乱纲的言行一般相看,见我们互重互敬,倒以贱卑秽污之言猜疑,若真个有手足厮磨之事,越发不免说成真实的了。再说他去时,连句话也没有,这虽说的极是,我当时只因有事相缠,不得工夫之故。后来忙着过去,yù说一两句心里话时,又因炉姑娘移至海棠院,与舅太太在一处了,所以不曾说得一句话。这倒实是我的不是。”福寿听了这番大议论,也便无言,躲到一旁去笑道:“君子自知君子心,对着我们这等愚昧之辈,也无须说那么多大道理。”
璞玉也没听真切,没情没趣的走了出去。yù往逸安堂细问玉清,方走到门首时,只见贲夫人同着贲侯、金夫人共坐叙话,锦屏、玉清等在下伺候。料他们不得闲,遂径往西去,走入绿竹斋护绿门,便觉心酸。悲悲戚戚入了内间,坐在炉梅常坐的那张椅子上,抬头见了炉梅在画上的题诗中“心头悲怆多一俦”一句,如同万箭穿心,泪如泉涌,独自一人不言不语的哭起来了。常言道:“世间苦事莫若哭,无言之哭最为苦。”璞玉这一哭,真个是:
流泪眼看流泪诗,断肠心忆断肠人。
璞玉哭了一场。自忖:“炉姑娘的病,别人虽不知道,琴姐姐必听说了,且去寻他问个端底。”想毕,遂出绿竹斋,无精打采,迤逦往海棠院来。
当时,正值暮春下浣,天长日暖,但见淡云笼空,日色将晡,和风扑扑,轻尘满院。璞玉心中愈觉郁闷,来到海棠院时,寂然无声。掀起门帘子,见反扣着槅扇门,知琴默不在家。推门走进来看时,屋内洒扫得清净,幽静无比。入东边纱橱内,只见炕上铺着绿绒褥子,靠东壁放的花梨木条桌上,正中放着碧玉高炉,南边是绿松石镂瓶,北边是红玛瑙盒儿,壁上依然挂着那幅水月观音像。西边放着藏书的铁梨木长橱,上边摆了古皿茶具之类。 璞玉随手拿起一两件看,都是真正汝窑细瓷的,况其托盘都是海棠、梅花式样的各色玻璃做的,精美异常。只因春日天气,橱上落了些细尘。遂即除下巾子慢慢掸着。见了一个chā花的大角瓶北边放的紫檀木方匣,自语:“不该放在这里。”双手捧起来,送到窗前小几上放了。自忖:“这才好了,琴姐姐看了,可知我诸般都替他尽心的。”想毕,转身坐在琴默素昔躺的半旧绿缎绣花条褥上。长春天气,居此深院,在此幽静房中,想起与琴默二人相亲相爱的厚谊,也不在炉梅之下。想到其间,不觉衷心油然,推琴默的黑缎圆枕,枕上去,只觉一股异香扑鼻。闭了服,心中思量:“天啊!偏叫我生在这几人中,偏又聚在一处,然终为名分所阻,使不得极其亲热,噫!是何故也?若说炉姑娘之颖悟,世无其匹,而琴姐姐亦诚可谓绝代之佳人了。我虽俗劣,也可说是为他们所亲近了。琴姐姐来此,又与我居于一墙之隔,也不可谓无意了,若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