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一杯:“楚管事来这里,是阿爹有话要带给三郎吗?”
蒸腾的水汽氤氲的让人瞧不清楚衡脸上的神情。
楚管事瞥了眼老陈头,见这老家伙一脸不动声色,心里暗暗唾骂了句,遂对楚衡客气道:“听闻三郎的病好了,郎君和娘子十分欣慰。想着年关将至,就命小的过来给三郎报个信。”
听说楚家那对夫妻关心他的病况,楚衡心底翻了个白眼。他对那对夫妻只有前任那点记忆,但不妨碍他觉得能让神童最后沦落到“地主”的夫妻不会是什么好人。
“阿爹阿娘最近好吗?”
“自然是好的。”楚管事一副笑模样的看着楚衡,“一直盼着能和三郎一家团圆,坐下一起吃顿饭。”
“那就劳烦回去说一声,就说三郎年前定会归家。”
楚衡说着,也不在水中多留,背对他们出水,披上中衣套上暖和的外袍,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不紧不慢地进了边上的民宅。
楚管事似有些意外他现在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忙看向老陈头。
后者垂着眼,微微躬身:“楚管事,不早了,下山吧。”
第6章 【零陆】见扬州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便是这冬日的扬州城,也别有一番风情。西斜的落日染红了半天的云霞,长街上到处都是行色匆匆忙着归家的路人。
悬着铜铃的马车在路上缓缓行驶,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然而下一刻,马车拐弯进了平津胡同。那条胡同里住的大多都是扬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平日里进出此地的马车车饰极尽华丽,总是惹得路人望之侧目。
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寻常的马车会往平津胡同里走。
马车进了胡同口,又往里走了一会儿,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门口的小厮瞧见赶车的是个陌生人,又穿着寻常不过的粗布短衣,忙上前驱赶:“走走走,别在这儿停车,挡着我家郎君回府了!”
车门呼啦拉开,从中走出个少年。那小厮见马车不仅不走,还下了人来,当即就要上前呵斥。
正要开口,车上却下来一人。
黑底银纹的外袍,瞧着简单,迎着光看,却能见着上头泛着银光的格纹,内衬月白,袖口襟口处都绞着掐银丝的花边,腰带上,还垂着白色穗子。
那下了马车的青年穿着这样一身衣袍,单是这么站着,就能闻见安神定心的yào香。再看那张脸,唇角微微扬着,似笑非笑,分明就是之前被分出家的三郎。
“三郎回来了。”另一个小厮这是赶忙拱袖行礼。
楚衡道:“阿爹可在府中?”
他说着朝大门里走,小厮跟着走了几步说:“郎君晌午时分带着娘子出去了。三郎才回来可是要沐浴更衣,小的这就吩咐水房烧水。”
那小厮也不知应当和楚衡说些什么,急忙去了水房。
楚衡这次回扬州,身边只带了白术五味兄弟俩,缺了个车把式,也有邵阿牛填了上来。进门前,自有小厮领着邵阿牛把马车赶进院子。
楚家在扬州城是首屈一指的大户。平津胡同里的楚家大宅,共有五进,从外门到正门之间还有一段路。再往里走,就能瞧见竖在正门前的影壁。等绕过影壁后才真正进了庭院。
进了庭院,院中正忙着进出的丫鬟们瞧见楚衡,显然吓了一跳。有稍年长一些的曾服侍过他,见人回来了,忙福了福身:“三郎回来了。”
在前任的记忆里,楚家是个让他不愿再回来的地方。
八岁就能出口成章的神童,最害怕的是楚家的一间黑屋。年幼时调皮不听话,就要被关黑屋。懂事了一些,为了能得到生父嫡母的认可,拼命读书识字,考过童子科,得到的却不是夸奖,而是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