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掌故,葛师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郗超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郗超故作叹气自怜状,谢道韫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他又急忙板起脸来,义正言辞的讨论起当今天下的局势来。
葛师被逗得直笑,直等到渔船的主家端上了烤好的鲜美鲫鱼,这话头算是刚刚放下。
“听说子归说,如今外面都在传玄儿在洛州打的那场胜仗,百姓们对你这个弟弟可是褒奖有加啊”葛师夹了一小块鱼ròu,细细的去了刺,这才慢悠悠的放入口中,闭着眼睛品咂了半晌,才悠悠的说起来。
“他一个小孩子家,能打什么仗?不外乎就是临阵指挥时将他带到前方露个脸,赢了之后再分几分军功到他头上罢了。”谢道韫摇头笑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葛师微笑着道:“百姓们可都说,若不是玄儿出了围城打援的主意,想要攻下洛州城恐怕还要折几千人的。”
谢道韫面上不以为意的道:“师父也说了,这不过是听说罢了。没准是我那老爹自己想出的主意,非得加到我弟弟的头上,好帮他扬名。”
“你这么说可不对,玄儿是你弟弟,就不是我的入室弟子了么?他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清楚?你这个当姐姐的,也总不好这么打消弟弟的积极xìng嘛。”
“先生你别听她面上这么说,如今她那心底里啊,恐怕还不知道怎么高兴着那”郗超此时笑着chā言,“她那点小心思晚辈最清楚不过,骗不了人的。”
谢道韫闻言翻了翻白眼。葛师笑着应了一声。
湖水平静的如同入了梦境,鱼儿的鲜美味道在口腔中幽幽dàng开,恰到好处的秋风吹得人浑身舒坦,盏中味道发酸的酒在此时竟也有了契合的味道。
而在此时此刻,这样的宁静已经不仅仅局限于这一叶扁舟之上。未尝闻乡音的游子已经踏上了北归的路;期年未有消息的征夫已经叩响了自家的门;独自凭栏的她已经望见并非过客的归人;饱经蹂躏的河山再次看见了汉人旗帜的飘扬。
当然,也有心怀天下的枭雄,狼狈的带着残兵出逃,回头看上一眼高高的城池;也有恩仇尽报的人儿,踏上远去的华丽马车,悠扬的驶过黄昏下的城门;还有那豪情吞吐于心的英雄,在城头上柱剑而立,看着朝阳将飞腾的“桓”字大旗镀上金黄的颜色;还有暂居西北的王者,挥舞着马鞭让马儿在肥沃的草原上驰骋,然后将锐利的目光投向更西的西方。
一个时代已经快要结束,下一个时代注定要来临。
“你们之后要做什么?”
“徒儿准备开一家书院,聘几个先生,学生不分士族寒门都接纳,我自己有兴趣的时候,也可以讲上几节课。书院要开在会稽,这样还可以让安石叔父当一个客座讲师。当然,不给他钱的。”谢道韫笑着道:“没办法,这不是那时候在罗浮山上答应了师父嘛,把后世的学问留给当世。只这一个承诺,可就把我一辈子套住了。不过……”
她看了郗超一眼,接着微笑道:“这小子也别想闲着,他懂得的东西不比我少,这种泽被后世的功德,我怎么也要让给他几分。”
郗超耸着肩道:“她是想把我骗进门,顺便得到一个廉价劳动力……不,我是连一分工钱都拿不着的劳动力。”
葛师笑的十分愉快,但也不免有几分调侃的问道:“这天下呢?权利呢?你们真的放得下?”
谢道韫和郗超互视了一眼,后者啪的一声故作潇洒的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笑道:“天下难担,权势难扛,像我这样身子单薄的人,容易被那些事情压扁的。再者……”郗超摊了摊手,“说句实话,谢家人才济济,我郗超也不是无名之辈,即便现在隐退了,也是养名的好时机。就算是日后再有什么事端,再出山也是能像安石公那样东山再起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