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脸上微黑的面色,终究是透露出了一些心思的。但他毕竟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却是大殿上另外一个武将再也隐忍不住,啪的一声脆响,硬生生的将手中酒盏捏了个粉碎。
这一声突兀的响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而当朝中大臣看到这名武将手中流出的鲜血,以及他的面容时,他们的心中不由同时升起了一个想法这位郗超郗大人死定了。
“郗嘉宾郗大人是吧?”
那武将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双目已然开始泛红。他拎着酒坛几步走到郗超的案前,碰的一声将酒坛砸在了郗超的面前。酒坛里是满满的陈酿,此时被这么一砸一晃,便洒出了不少来。
谁都明白这名武将是刻意为之,但殿上并没有什么人来阻拦。晋朝的使团们是早就被吓破了胆,一个个僵直着腰身跪坐在旁边噤若寒蝉。秦国的臣子们倒是有些乐于见到这种场景,此时倒也恨不得让这位名满天下的圣德绝lún郗嘉宾出个大丑,以此堵住他那张刻薄无比的嘴才好。
酒水四溅而出,自然不免洒在郗超的衣袍之上。毕竟是顶着使团正使的名头来出席别国的国宴,郗超身上所穿的便是晋朝的官服。衣冠者,天下皆重之。别国人刻意将酒水洒于晋朝官服之上,无异于对晋王朝颜面的一种挑衅。
殿上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气凝神,要么等着郗超出丑,要么等着郗超出手。
乐师正奏着商调的曲子,勾着琵琶的手下意识的打着轮指,双目却紧盯了这面的动静。舞姬正甩袖做着胡旋,与一次一次的转身间,微有怜意的看着那个当花侧帽的郎君。
使团的其他人更加胆战心惊,一方面不想本朝受辱,使他们回国之后不免于处罚。一方面有害怕郗超做出些什么太过僭越的事情,让他们干脆没有xìng命回去。
所有人都在注意着郗超的动静,就连御座上原本微仰着头看棚顶雕梁的苻坚,都微垂了眸。
洒落的酒水打湿衣袍,玄青色官服的颜色更加深邃了些,用金线绣上的鹧鸪湿了羽翼,似乎再也无法飞腾。
郗超面前的武将冷笑的看着他,满是血丝的双目中充斥着复仇的快感。郗超大概猜出了此人的身份,估摸着他应该与去岁战场上,谢道韫一箭shè死的那两人有些关系。
大殿中有些忽然变得有些安静,胡笳的声音陡然拔高起来,做金石之音。
仍在做胡旋的舞姬在衣袖薄沙的空隙间见到郗超抬眸,又见他不温不火的为自己倒了一盏酒,而后很自然的向前一泼,泼到了对面武将的脸上。
这名武将于沙场之上征战了半辈子,曾经躲过多少刀锋冷箭,却不想今日竟是眼睁睁的看着一杯带着无言侮辱的酒水,泼到自己的脸上,竟是没来得及躲
这当然不是因为郗超学会了什么内家功法,所以导致出手变快。相反,他一系列的动作做的十分自然,甚至是为了让周遭的人看清,而刻意舒缓了些。
可就是这样舒缓的动作,这名武将竟然没有躲的过去
酒水泼在武将的脸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响,而后那些液体就顺着武将的脸流下去,流到武将身上的官服上,yīn湿,滴落于地,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歌舞还在继续,可偏偏这几声啪嗒啪嗒在大殿之上显得异常清晰。
于是乎,不少人张大了嘴,不少人瞪大了眼。琵琶声骤然飙到了一个极高音,而后又绝了这突兀,节奏微乱的平和下去。
秦国臣子有的面色变黑,有的面色涨红。晋朝使团参加宴席者一十三人,除却郗超之外,如今的面色全都是惨白一片。
谁也没想到郗超会做出如此反应,你拿酒泼我,我便拿酒泼你,公平公正又公开。
御座上的苻坚也哑然,心想这一对竟然都是胆大包天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