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有极限的。经过苻坚去岁的目测,百名弓弩手,必然早已超过谢道韫的极限。
去年之所以能让谢道韫在秦军阵中走一个来回,并不能说明她一个女子就真的有一骑当千之力。只是因为最开始时,她的潜入没有让任何人注意,而后来即便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却因为调度指挥失当,使得大部分的人只能在外围傻乎乎的看着,却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防范措施。
这世上跟本就没有一骑当千之人,有的只是天时地利与人和。
这三者,去年被谢道韫占了一次,这一次,苻坚自然要抢一回庄了。
所以他命人投下的dú,是大漠的另一头流传过来的奇dú,他找人看过,那是以矿石入的yào,与中原之地用草木入yào的习惯迥然不同。而谢道韫一旦中了这样的dú,除了立刻去找葛洪之外,就绝无他法。
那dúyào的dúxìng极烈,dú发时间极短,依照谢道韫的xìng子,她必然会直线赶去罗浮山。而那一百弩箭手,就埋伏在华亭通向吴郡罗浮山的必经之路上,并且每枝向谢道韫shè出的弩箭上,都涂抹了同样的dúyào。
至于葛洪到底能不能解开这种dú,这并不是苻坚关心的问题。因为在他看来,谢道韫是绝对没有活着赶到葛洪面前的可能的。
不过很可惜,就如同谢道韫所说,小概率事件发生了,庄家亏大了。
赌博这种事情风险在于,很有可能你前一刻还是腰缠万贯,后一刻,你就会连一块遮羞布都输的精光。更何况苻坚出手赌的就是某人的生命,一旦输了,用命来还,自然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
可偏偏谢道韫说出了“日后”这两个字,苻坚不由得有些诧异,不知她到底是在调侃于自己的来生,还是真的在告诉自己,今夜的死亡已经于他失之jiāo臂。
苻坚下意识的紧抿了嘴,浑身的肌ròu都在不经意间紧绷着。再凛冽的王者,面对生死,还是有了些不能免俗的恐惧。
“不用担心,我没有心情逗弄人玩。”谢道韫随手转动着右手中的军刺,哑光的金属面因为发不出光芒的缘故,在灯火不大通明的大殿中,显得有些森森的寒。划破空气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在耳边响着,这是一种简单却有效的示威:只要这柄军刺的主人愿意,死亡便会从刀身的血槽涌出。
“我其实一直不是一个喜欢挑事的人,但似乎这天下麻烦事,总是很喜欢往我身边凑。”谢道韫微微偏了头,“可偏偏我又不是一个很喜欢忍气吞声的人,逆来顺受的事情,偶尔做做还可以叫做心胸宽广,可是做的久了,总会让自己觉得气闷的。孔子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是圣人,而我能够做的到的,只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事实上,我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做的很少,毕竟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坏人并不多,更多的只是利益冲突罢了。但慢慢的,掺入的事情多了,估计的事情多了,以至于事到如今,每每我做事情之前,就必须好生透彻的考虑一番……我这个人活一辈子,没有什么太过高远的目标,但也总是希望自家人能够活的快活,眼前的事情让我看着舒坦。可是你之前做的这件事情,真的有点让我不舒坦。”
苻坚轻笑,没有出声。
“所以……”谢道韫极柔和的一笑,手中一直在上下翻转的利刃陡然转向,一声裂帛在空气中响起。
苻坚捂着胸口,看着从指尖处不停渗出的鲜血,皱眉。
他自然清楚这不是什么致命伤,但若是谢道韫想要如此一刀刀的折辱自己,倒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我心里不舒坦,你总得让我有个发泄的途径。这刀要么划在你身上,要么我也可以选择在你秦国文武大臣的身上各划一刀,这个选择权,自然jiāo在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