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罢了,没得留着坏事。”说着,嗤的一声撕了,张思方跳着脚道:“可惜可惜,放在我房里,妈怎得看见?何必平白的吃一百五十块钱的亏咧。”节子也悔不该撕破,只是已没有法子,他们又不知道去报失票。节子将那撕破了纸屑揉成一团,往草地上一撂。
张思方忙拾起道:“撂在这里不好。”随手塞在yīn沟里面。节子道:“你想和妈怎样说法?”张思方沉吟道:“你说怎样说才好?”节子道:“我想不如说明的好,买回来横竖要看见的。”张思方点头道是。二人遂同进房,仍是张思方和夫人说。夫人知道阻拦不住,便说道:“随你们两个小孩子闹去,只是得早些回来。”二人听了,欢天喜地的各自收拾毕,立刻坐电车到新桥,由新桥搭火车到横滨。在山下町日本所谓唐人街一带寻遍了,也没寻着一个皮货店。节子着起急来了,问张思方怎么好。张思方道:“有法设。到日本皮货店去买皮子,教裁缝缝起来加上一个面子,也是一样的。别的东西都容易取办。”
节子道:“我只要有衣穿,你说怎么好就怎么好。”张思方带节子走进一家日本人开的皮货店内,貂皮银鼠拿了几种出来,都贵了不能买。只灰鼠脊还便宜,七块钱一方尺,花七十块钱买了十方尺。复到绸布店里买了些衣服裁料,量了尺寸,就托绸布店请裁缝赶着几天内做好,送到东京来。当下jiāo了钱,写了桧町的番地,仍乘火车回东京。
过了几日,绸布店送了衣服来。从此,节子出外即穿中国衣。天生丽质,任怎生装束,都是好看。张全和周正勋在神保町停车场见过的,就是她和张思方两人,从上野看樱花回来,在神保町换车。张思方手中拿的书包,乃是新在神田书店里买的书籍,并不是上课。此时一则放了樱花假,二则张思方已深陷在温柔乡里,每日除调脂弄粉外,便和节子同看日本小说。
这日在上野看樱花,节子见游观的人,肩磨踵接,心中忽然不耐烦起来,也没有多看,便拉着张思方回家。回到家里,仍是闷闷不乐。张思方慌了,问她什么原故不乐。节子叹了口气道:“有什么原故!我且问你,去看花是什么原故?”张思方笑道:“你这也不懂得吗?因为它好看,所以人人都去看它。”节子问道:“人人都去看它,与它有什么好处?”张思方更笑道:“有什么好处?不过人人都有爱惜它心思。去看看它,喜欢它好看,或者在它底下喝喝酒,做做诗,徘徊不忍去,这不就是它的好处吗?”节子复问道:“与它的好处也只得这样吗?我倒不信人人真能爱惜它。若真是爱惜它,何以一阵风来将它吹到地下,枝上只剩了几片绿叶的时候,也没见这些人去吊念吊念它咧!我想世界的人没有真爱情,真爱情是不以妍媸隆替变易的!”
张思方听节子这番话,心中很是诧异,何以无原无故的会发出这一派议论来呢?莫不是今日我说错了什么话,他疑我爱她的心思不真吗?翻来复去将今日所讲的话想了几遍,实在没有说错什么,忽然领悟道:“是了,近来她欢喜看小说,这一派话都是中了小说的dú。”正想用话打断她,节子复接着说道:“它在枝头的时候,人都百般的趋奉它。一落到地下,什么车夫下女,都在它身上踹过来踹过去。那些趋奉它的人见了,仿佛没有这一回事似的。你说爱惜它的人,应这么样的吗?我的意思,以为与其后日去任意践踏它,倒不如今日不趋奉它的好。所以我今日懒得多看。”张思方笑道:“不看也罢了。人挨人挤的,本也没什么味。人家多爱热闹,我一到了热闹场中头都昏了。在家中几多清爽。你就不拉我回,我也不想再看了。并且我今日的脚,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麻木,走路很觉得吃力。我从前在日本害过一次脚气病,闹得我很苦。”说着用手在脚背上抓了两下道:“不好。仿佛蒙着一层布似的,感觉迟得很呢。”节子忙近前看道:“肿了么?快到医院里去诊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