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东京所有的消防队到齐了,灭了这处,燃了那处。
有些当风的地方的消防夫不是跑得快,连自己xìng命都不能救,莫说救人家的房屋。警察也吓慌了,还讲什么秩序,昏了头,跟着避火的人乱跑。起初那些近火之家,一个个望消防队努力救熄,愁眉苦脸的搬东西。后来见消防夫都几乎烧死了,倒索xìng快活起来,部忘了形,不记得搬东西。只张开口望着火笑,烧近身,又走退几步。哪一处火大,便哪一处笑的人多。
胡庄忽想起怎么不见了姜清,即问下女姜先生到哪去了。
下女道:“你出去不久,他就出去了,说看个朋友。”胡庄料道是帮陈女士去了,便留心看棉町南神保町一带的火,正在烘烘烈烈,心中也有些替陈女士着急。只恨自己不知她的番地,不能帮姜清去救。心想:我何不到那一带去看看,若碰见了,岂不可以替小姜分点劳吗?于是复下楼,见三人都不在房里,罗福的衣丢了一地,诧异道:“罗呆子没有靴子怎样出去得呢?”走到门口一看,自己的靴子不见了,即叫下女下来,另拿双靴子穿了。也不披外套,走至外面,见火势丝毫未息。由东明馆(劝业场)穿出锦町,看那火如泼了油,正在得势的时候。
顷刻之间,锦町三丁目一带,已是寸草不留。幸风势稍息,没有吹过第二条街。胡庄在未着火的地方穿了一会,因往来的人太多,找不着姜清,只得仍回家。见罗福三人已回了,即问他们去哪里来。罗福跳起来道:“我一个被包烧了。”胡庄道:“烧了就烧了,要什么紧!你们方才想去抢吗?”刘越石道:“方才你到晒台上去了,我和老张正笑他穿衣,他忽然跳起来说,还有个被包放在柜里,没有拿,定要我们大家去抢。我们还没有走到神保町,看那一块的房子,都已烧塌了,只得回来。”胡庄笑道:“事也太奇怪了,一点钟的时候起火,你的被包还在柜里,难道你夜间蠢得不睡吗?”罗福急道:“不是没有睡,听说发了火,才起来捆好的。捆了后,因放在房中碍手碍脚,将柜里的箱子拖出来,被包就搁在柜里,才打开箱子穿衣服。穿好了,把桌上的书籍,抽屉里的零碎东西,捡到箱里,锁了。老张的朋友不肯上来,恰好你来了,提了箱子,就催我走,故忘记了被包。”胡庄笑道:“亏你亏你,还可惜了个好挂衣钉子。不是我说句没良心的话,连你这种蠢东西,烧死了更好。”说话时,天已要亮了。四人又到晒台上去看,火势已息了一半,消防队这时候都奋勇救火了。那一线一线的白光,在空中如泻瀑布,煞是好看。火无风,便失了势,哪里是水的对手。可怜它看看没有抵抗的能力,消防队打跛脚老虎似的,怎肯放松一步呢。不到两个钟头,眼见得死灰无复燃之望。四人下楼洗洗,姜清已回。刘越石问他哪里来,姜清说替朋友搬行李。胡庄知道,便不问。
是役也,日本总损失上二千万,中国总损失近二十万,湖南省断送了一个求学青年。
不肖生写到这里,笔也秃了,眼也花了,暂借此做个天然的结束,憩息片时,再写下去。
第二十一章 异客他乡招魂此日 情谈绮语回首当年
话说姜清回家,天已大亮。刘越石、张裕川等争着问他替谁救火,姜清只是含糊答应。胡庄望着他微笑点头,姜清不好意思,搭讪着寻罗福取笑。刘越石等也不理会,便将罗福穿衣的故事说给姜清听,直个笑得姜清前仰后台。胡庄道:“张全那厮不知逃往哪儿去了。”罗福生气道:“那样没良心的人,理他呢!他只知道有自己。他倒拦住他的朋友,不许上楼帮我。”胡庄道:“你不必埋怨人家。他的朋友自然是来帮他救火。他有东西,自然教他朋友大家搬。都在匆忙的时候,哪里顾得许多?你若是将那穿衣服的工夫来搬东西,这几件不值钱的行李,早不知搬到哪儿去了,何必求人家干什么?”罗福无言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