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结刘监为宗人,共处值房。
未几,王自浙归。仲上謁,得司府中出纳册。俄王内召还京,途次济寧,而刘病气逆,登舆輒呕。王檄中丞召医诊视,或高湿阻,或云水土不服,各拟方进奉。刘阅未毕,即碎而谩骂。以王未解吴俗语,乃强起拥被坐,牵王袖於卧所,附耳曰:「我病妊耳。群奴皆用利导之剂,岂yù以之杀我耶?」王闻大喜。越数日,刘体果安,乃就道。抵京陛见,回奏一二军国事后,上问王:「年已四十,何尚无子?」对曰:「臣在江南纳本旗fù刘,现有身。」上喜曰:「男也,则亟告宗人府以闻。」未几,刘果生男。上闻,赐人参,果品等物,太后復赐洗儿钱百万,例册刘氏为某王妃。适遇皇太后万寿,刘遵例,统串福晋等入宫庆贺。太后见刘,问曰:「闻某王妻美,此其是乎?」又问年几何矣,刘以叁十有五对。太后曰:「如二十许人耳。」更问何籍及进身始末。刘以实对。曰:「不意民间乃有此fù。」翌日,又赐锦缎百端、糖果八盒、黄金四十锭、玉带一围。
时,朝廷新开科举,命王监阅国学录科试牘。刘得遍视诸卷,则其婿钱生与焉。钱以拔萃生入京肄业,因遵刘诫,不入见。刘乃语王曰:「顷见诸生录科卷,内有钱姓名沈坤者,我婿也。」王不语。及榜发,而钱以经魁获雋。明年,復成进士,选部曹,始因公诣王第。王即延入中堂,令刘出见。刘服黄锦袍,垂紫貂皮,银鼠帕首,珠额翠翘,皂靴款步,喜形於色。谓钱曰:「我思珍久,近已为之置宅一区,汝归可速挈眷来。仲兄现患消渴,恐不测,汝当偕之返。」钱遂偕仲行,半途仲死,护櫬归。即携珍至都。刘年四十,復生一子。尝为汉装,安车紫盖,女从百余,过珍禽欢宴累日。一日,谓钱曰:「昨我梦处故居,簿书文券积几案,宛如黄氏盛时,觉而慼然。我前以立后嘱汝,今得之否?」钱曰:「黄自塘市迁任阳之大桥,叁世单传,别无支派。其先自虞而昆,復自昆而虞,系皆无考,故虽遍访以示求后意,竟无应者。」刘闻悵然。姑出金钱,遣纪纲赴泖,为黄修墓道,且拟置田供岁祀。至则墓木已刊,四望平畴野水,黄兆域无由别识。盖兵燹之余,已毁其墓为河道矣。僕乃封土叁杯,藉以覆命。时,珍已举叁子,刘嘱以甥嗣黄,俟其长成,即於遗址营第,奉黄祀。珍诺之。乃不二年,而钱次子死;更命其季,季又殤,黄遂无嗣。刘后安富尊荣,又二十年薨,时岁已周甲。
康熙癸丑,张媼以年老南归,为述其颠末如此。曩余客金閶,尝於残书铺中得是事稿本,前后百纸,草率多讹,标面目《过墟志感》。首篇即载任阳事,后半类日纪,而无撰人名。近阅《纪载汇编》,知曾采辑,则直目为《过墟志》,并有墅西逸叟序。然系琉璃厂排版,刷以牟利者,仅赏新奇,一过即已。故其篇虽较稿本为约,而亦未遑剪裁。余以其非见闻所习也,因特芟繁就简,且别其目为《孀姝殊遇》。其间虽尽有点窜,而无失本真,将广其传,后遂鐫入是录云。
本篇选自《墨余录》卷五。它的篇幅虽只有数千言,内容却非常丰富。从中我们不难看到明代末年,在资本主义经济萌芽较早的江南一带,地主阶级内部的分化及各派势力的消长。清兵入关南下时,他们的不同政治态度。作品中描绘的人物都颇富典型xìng。尤其是富家小姐刘叁秀,虽出身松语文学,却工於心计,治家理事,多谋善断。即使身陷清人之手,也进退裕如,最后终於「飞上枝头作凤凰」。这类人物形象是此前的文学作品中不多见的。
全第情节曲折多变、故事发展大起大落,往往出人意表,读来饶有兴味。着名清史专家孟森先生对《过墟志感》颇为欣赏,当代小说家高阳还据以改写为长篇小说《刘叁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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