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眉点头。修明出去,又咕噜咕噜说了半晌,连那修明都哭起来了。卫茜摸不着头脑,一人坐在那里,想起自己的苦楚,始而叹声,继而洒泪,不知不觉也大哭不止。这一哭,才把屋里的三人惊觉了,一齐止了哭,大约问了个明白,一同走出屋来。两个上前叫道:“姐姐为甚么事哭得这样伤心?”卫茜听了,止了哭声,拭了眼泪,立起身来,见后面立一年约四十岁的fù人,忙问那绝色美女道:“可是伯母?”
绝色美女道:“正是家母。”卫茜连忙向前磕了两个头。那fù人连忙还礼,两个女子连忙搀扶起来。fù人招呼一齐进房里去,坐下,问了卫茜的姓名来历,卫茜说了,转问:“伯母尊姓?”fù人道:“我们这里叫苎萝山,通是施姓。”指着绝色的美女:“这是我的女儿,叫做夷光,今年十四岁。”指着修明:“这是我干女儿修明,今年十五岁。夷光的父亲,五年前死了,是我苦守苦作,只想苦出了头,后半世有靠。不想今天凭空的弄出祸事来。”
说着,母女两人又哭起来。修明道:“茜姐此时想已饿了,我且去弄点吃食来。大家哭也无益,总得打个主意才是。”说着去了,母女方止了哭。施氏道:“我真是气昏了,卫姑娘来的是客,竟自招呼都忘了。”立起身也要出去。卫茜急忙站起,拦住道:“伯母休得劳动,我并不觉得饿,但不晓得伯母说的祸事到底为着甚么?”施氏仍然坐下,先叹了一口气,一手指着夷光道:“这祸却是由她而起。”夷光低下了头,暗暗涕泪。“离这苎萝山西去四十里,肖塘地方有个土豪,姓熊,叫做甚么熊孔坚,年纪不过二十余岁,广有家赀。仗着父亲从前做过武职,认得些官府,如今父亲过世了,只有一个母亲,纵容他无恶不作。见了中意的fù女,不是明抢,便是暗骗,平日间不知作了多少孽!他有一个堂弟,名叫熊叔坚,就住在这离村不远。因看见我女儿有几分颜色,便在熊孔坚面前去献美。刚才女儿浣纱去了,熊叔坚闯到我屋里来,说是来替女儿作媒,把与熊孔坚作妾。我就一力推辞。说已经有了人家。他哪里肯听?后来发话道:“你若好好依允,聘财礼物,伴件都有。若是推三阻四,管叫你家破人亡!三日为限,准来取人。’丢下两匹彩缎,悻悻地去了。他们弟兄平时的凶恶都是人人惧怕的。转眼就是三日,我们孤儿寡fù如何对付他?”说罢,又哭。卫茜听了也挥泪不止。修明已将菜饭搬来,摆列好了,叫施氏道:“伯母且慢伤心,我们吃了饭,再慢慢地打主意。”施氏只得收泪,立起身来,招呼卫茜坐下。大家坐好。施氏母女哪里吃得下?卫茜与修明略略用些,也就罢了。
修明搬去,收拾好,转身到房里坐下,施氏才细细问卫茜的底里。卫茜也不隐瞒,从头至尾详细说了一遍。二人听了,又惊又苦,又恨又怜,倒把熊家的事忘了。施氏道:“这样说来,南林如何能去?一则姑娘的亲眷不晓得个实在住处;二则一路之上,孤单弱女行动不便;加以近年来闹捐闹荒,弄得遍地是贼,地方官装聋卖哑,不管百姓的死活,禁城地方还要劫财害命,通衢大道都是盗贼的世界。姑娘如何去得?我劝姑娘且在我家宽住几时,或托人到南林探听的确,那里派人来接;或有别的妥人要往南林去,同伴而行;方觉稳便。”卫茜道:“多承伯母的厚爱;只是我大仇未报,心急如火,度日如年,万难延阻;加以伯母此时家中亦遭横事,住在这里,大家不安。”施氏道:“快不要这样说,姑娘在这里,祸事是有的;姑娘不在这里,祸事也是有的。况且我们总是要打主意,大家都是同病相怜,姑娘还是住下为是。”夷光、修明也从旁挽留,卫茜只得应了。修明道:“我且回家看视,再来陪伴茜姐。我也把这里的事告诉阿爷,或者打得个甚么主意,也未可知。”卫茜道:“修姐家离此多远?”修明道:“我家在这村的东首,相隔不远,一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