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已经很多年,我们不曾面对面进行一次认真的谈话。
妈。我不想再读下去了。
良久,她说,那么你想怎么办。
妈。这些日子我老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以前你每天带我去学院的后山散步。那些歌我都还记得。也想爸。我整整十年没有见过他。我想去见他。我觉得我从来就没有让你满意过。不管我觉得自己已经多么足够。你和爸一直都很自负。我也觉得,我和你们一样刚愎自用。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才华与头脑。即便是现在。
她没有任何反应。我继续说,我觉得你太累,我也累。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十禾出的事情,你是知道的,这件事情让我获得醒悟与反省。
我都快成年了。想出去走走。不是什么闯dàng。我对那些东西没有野心。只是想去旅行。
母亲没有说一个字。我们这样沉默地在黑暗中静静坐着。竟然直到天亮。
最后母亲对我说,以前只希望你不要走弯路。可是现在知道,你和我一样固执。你自己挑的路,以后自己承担。我已经懒得再管。好自为之。但你需要清楚生活是这样现实。你可以去旅行。但是以后,你自己维持生计。
五月。阳光弥漫在蓬勃生长的植物之间,每一场大雨过后,空气就无限清朗。夜晚阒净的街道。充满树叶循走的声音。
就这样我开始漫长的旅行。去北疆。去有父亲的地方。临走的前夜,我又听见楼上抑扬的大提琴。断断续续。于是我起身上楼,轻轻敲门。琴声嘎然而止。之后打开门,隔着防暴链条,那个轮椅上的男子警惕地看着我。
你是谁?什么事?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说你的琴拉得很好。但是我以后听不到了。再见。
然后我匆匆跑下楼。
翌日天尚未亮。我背起沉重的巨大行囊,与沉睡的母亲道别。
天亮之后阳光非常强烈。挤在人群中,竟微微无力而晕眩。在拥挤简陋的月台上等待,终于上了火车。在轰鸣的铁轨上飞驰。风声过耳。我庆幸地知道,生活与理想十几年的分野终于在今日弥合。真的不知道这是命运吝啬的垂青还是隐讳的诅咒。
我从车窗外回望。这条铁轨扭曲着消失在地平线。与家渐行渐远。心中突然有孤独的恐惧。我赴往未卜的前途与叵测的命运。以义无反顾的姿态告别一切优美过的年华和疼痛过的记忆。
这样的告别,同等于爱。
沿宝成线至宝鸡,一路上有着大陆腹地单调的景致。深夜睡在窄小的铺位上,随着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又规律地震动。车厢有昏暗的脚灯。睡我上铺的那个女子整宿坐在车窗旁的简易座位上。弥望窗外。微弱灯光使她看起来有深邃忧郁。模糊的容颜上覆满爱情的灰烬。她令我想起一个人。
我在凌晨三点醒来,看见她纹丝不动的姿态。表象背后是她对生活充满原谅的默许。非常动人。有时候沿着一个陌生人的生命脉络向深处追溯,就清晰地感到每个人灵魂深处的雷同。
那天是漫长旅途的第一夜。我几乎一夜未眠。狭窄而陌生的车厢里,我躺在铺位上一侧身的角度仰望被铁窗分割了的破碎的天空。尽管是飞速前进,但是眼前的一切却以精致的姿态占据我的视野,偶尔一桠树梢闪过去。带来汹涌的回忆将我湮没。
想起十禾明媚的面容。怀念徐徐而来。次第绽放。
清晨车厢里非常安静。那个女子开始收拾行李。似乎要下车。我注视着她有条不紊的清理她的行李箱,衣物,食物,水果刀,以及很多的书。她收拾完之后,坐在我下面的铺位上。喝一杯水。继续看一本陈旧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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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她就下车了。我关注她的热情,简直如同经历一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