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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妈,还有我妈的两个徒弟。那时外婆寄住在县城的熟人家),有点活也轮不到我做,但是像我这样什么活也不干的人,又总是被看不顺眼。只好天天在外面晃,饿了才回家一趟。

    河对岸北面的山坡高而缓,绿茸茸的,有一小片树林寂静地栖在半坡上。顺着那儿一直爬到坡顶的话,会发现坡顶上又连着一个坡。继续往上爬的话,在尽头又会面对另一面更高的坡体……如巨大的台阶一般,没完没了地一级一级隆起在大地上。当然,在山谷底端是看不到这些的,我们的房子离山太近。

    我曾经一个坡接一个坡地爬到过最高处。站在顶峰上回头看,视野开阔空旷,群山起伏动dàng,风很大很大。

    在那个山顶的另一端,全是浓密yīn暗的老林子。与之相比,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所谓的森林顶多只能算是成片的树林而已。那林子里潮湿yīn暗,遍布厚实的青苔,松木都很粗壮,到处横七竖八堆满了腐朽的倒木。我站在林子边朝里看了看,一个人还真不敢进去。于是离开山顶,朝下方走了一会儿,绕过山顶和林子转到另一面,大出意料的是——如此高的山,山的另一面居然只是个垂直不过十几米的缓坡。草地碧绿厚实,底端连着一条没有水流的山谷,对面又是一座更高的浑圆的山坡,山谷里艳艳地开着红色和粉红色的花。而在山脚下我们的木头房子那儿,大都只开白白黄黄的浅色碎花。当然,虞美人也有红色的,摇晃着细长柔美的茎,充满暗示地闪烁在河边草地上;森林边的野牡丹也是深红色的,大朵大朵簇拥在枝头——但若和眼前山谷中河流般遍布的红色花相比,它们的红,显得是那样单薄孤独。

    站在缓坡中央,站在深埋过膝盖的草丛里,越过视野下方那片红花王国,朝山谷对面的碧绿山坡遥望,那里静静地停着一座白色毡房。在视野左方,积雪的山峰闪闪发光。

    那天,我裹紧衣服,找一处草薄一点瓷实一点的地方,遥遥冲着对面那家毡房睡了小半天。中途转醒过好几次,但都没法彻底清醒,仿佛这个地方有什么牵绊住了我的睡眠。直到下午天气转凉了,才冻得清醒过来,急急忙忙翻山往家赶。

    经常睡觉的地方是北面山坡的半山腰处。在那里,草地中孤独地栖着一块大大的白石头,形状像个沙发一样,平平的,还有靠背的地方。但却没有沙发那么软,往往睡上一会儿半边身子就麻了——要是那时还贪恋那会儿正睡得舒服,懒得翻身的话,再过一会儿,腿就会失去知觉。于是等醒来时,稍微动弹一下,就会有钻心的疼痛从脚尖一路缓缓攀升到腰间,疼得碰都不敢碰,只好半坐着,用手撑着身子,慢慢地熬到它自个儿缓过来。

    那一带山坡地势比较平缓,有时候会有羊群经过(从山下往上看,会看到整面山体上平行排列着无数条纤细的,优美柔缓的羊道),烟尘腾起,咩叫连天。遇到那样的时刻,我只好在羊群移动的海洋中撑着身子坐起来,耐心地等它们全过完了才躺回石头上接着睡。而赶羊的男人则慢悠悠地玩着鞭子,勒着马来回横走,不紧不慢跟在羊群最后面,冲我笑着,吆喝着,还唱起了歌。

    ——我才懒得理他呢!明明看到这边睡得有人,还故意把羊往这边赶。

    在那样的石头上睡,睡着睡着睁开眼睛,方才隐约的梦境与对面山坡上的风景刹那间重叠了一下,紧接着山上的风景猛地清澈了——梦被它吮吸去了。于是对面山上的风景便比我睡醒之前所看到的更明亮生动了一些。

    狠盯对面山坡看好一会儿,才会清醒。清醒了以后,才会有力气。有了力气才能回家。否则的话,我那点儿力量只够用来睡觉的,只够用来做一些事后怎么也记不起来的梦。没办法,整天只知道睡觉,睡觉,睡得一天到晚浑身发软,踩缝纫机都踩不动了。每踩两下,就停下来唉声叹气一番。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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