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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群最大的,叫热带鱼。这种热带鱼,你不知道它的学名,你一时间甚至想不起它的颜色和体形,因为它总是混在各种各样特征鲜明的其他鱼中间,成为它们的背景,或食物。一个海底世界的景象里如果没有这种鱼,就会感觉空dàngdàng的;但它们存在的价值,你却连想都懒得想——此乃世上最平庸之物。平庸的平原来便是这种鱼,现在变成了威猛而又优雅的鲨鱼。我跟妻子在马尔代夫见过一次野生的鲨鱼,虽然很小,但其父辈的镇定自如、旁若无人的优美泳姿却已经学了个十足,令人过目不忘。现在,平庸的平就变成了这种鱼。而我似乎成了那种名字、颜色和形状都让人记不清楚的热带鱼,在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像我这样的鱼,我们负责组成世界的背景。

    讨厌的人(2)

    基本上,每个人都有讨厌的人,并且不止一个,而是一类,或几类。当你认定一个人是你讨厌的人时,接下来的人生中会接二连三地遇到这种人。就好像你开着车,一出门就碰见一个闯红灯过马路的浑蛋,或是一个强行并线的白痴,那么后面的整个路程中都将充满了这种浑蛋或白痴。著名的墨菲定律中好像没有这条,我觉得可以加上。随便举一个例子:有一回,妻子给我讲了一个她最讨厌的人——高中时班上的一个好学生。差学生一般都讨厌好学生。(差学生也容易跟差学生结婚。)然后她讲了一两条这位好学生的先进事迹,虽是我认识她至少是四五年的事,但在我听来,会心不远,因为我们班上也有这种好学生。并且,当我认识到班上有这种人之后,我的学生生涯就不断地遇到这种人。

    在讲妻子遇见的那位好学生之前,先来讲讲我遇见的。这是仿《拍案惊奇》的体例,先扯一段废话,然后讲一个小故事,以防后面要讲的故事直接出现太过影响读者情绪。因为我遇到的这些好学生,只是零星地干过一些令人发指的勾当。当然,就算他们不干这些事,光是看他们那副坐得笔直的身板儿、举手回答问题时扬起下巴露出热切期待着一场大雨的旱獭般的神态,就够讨厌的了。

    可以想见,这类讨厌的好学生绝不会是班长。世上没有讨厌的班长,至少我没遇到过。班长都是威风凛凛、机智幽默、热心体贴,而又玉树临风或亭亭玉立的。我与班长的这种关系,学术上称为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我们全班的斯德哥尔摩患者,一同排挤那些讨人厌的好学生的日子,真是大快人心。

    比如说,当年我们班有个女生,特别喜欢紧盯着老师留作业。这位女生就是上课时坐得特别直的类型,她坐在我的斜前方,腰背挺得像鼓起的帆;夏天里,透过质量极差的校服背心,可以看到其背中非但没有脊椎鼓出来,反而凹进去一道圆滚滚的山沟,内里热气蒸腾。下课时老师忘了留作业,或是原本就没有打算留作业,这是常有的事,而这位女生则必然要在此时大喝一声:“老师!您还没有留作业!”搞得教室内气氛十分尴尬。有一天,英语老师令大家做分组阅读讨论,自己在行间溜达。踱至该女生身畔,只听她一字一顿地说:“老师!我觉得我们应该多搞些小测验!”这一句话真把我身体里的水分都惊出来了,等老师走了,我低声冲她喊:“你疯了吗?”她一甩马尾巴,说了句:“现在是英语课,讲英文!”我说:“Are you fucking insane?”她大概没听懂,又一甩马尾巴,扭过头不说话了,空气中留下一片香香的波纹。

    类似的还有一位男生,但是其待遇不怎么好;对于讨厌的男生和讨厌的女生,我们排挤他们的手段也不尽相同。一般,我们对讨厌的女生采取“狎亵之”的策略,而对讨厌的男生则采取“捉而槌之,挞数十”的态度。这人是数学课代表,每逢周一jiāo作业时,只要看到有人在抄数学作业(别的课并不管),这厮不是出声制止,而是去叫老师来抓现行。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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