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说换一个,要换就换消dú洗碗一体的。
这就是雷震子发愁的事。他要被机器代替了。“我觉得这都扯淡,”他说,“机器能代替人吗?机器刷的碗能放心吗?机器会刷碗底吗?机器能把缺口的碗筛出来吗?机器能擦掉筷子头上的鸡蛋清吗?”雷震子有很多委屈,诸如此类。我听了也无法可想,只能安慰他说:“这家不用你,你就换一家呗,怕什么?”他摇摇头,说:“现在不好找活干了。”几天前我路过牛街,特地看了一眼,确实如他所说。拓宽的马路两侧停的全是观光巴士,一队一队戴着各色小帽的游客在小红旗、小蓝旗的带领下杀入各个馆子,生意火得不行。我说,老雷啊,你活是好,心也好,但是架不住人多啊,你工太细,供不上啊。雷震子沮丧地摇摇头道:“我不姓雷,我姓陆。”过了几天,那个饭馆里就看不见雷震子刷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胖丫头,在那里笨拙地cāo作着洗碗机,经常一边抱着碗走路一边咳嗽。
我去那家店的原因之一就是雷震子刷过的碗用着放心。我根本不用琢磨往嘴里送汤、跟我唇舌相jiāo的这个破破烂烂的塑料勺是什么人用过的,因为从雷震子手里出来的家伙就跟新的一样。我也不用担心端上来的面里掺着三钱儿刷锅水。我更不用担心破碗碴儿拉我的嘴,因为雷震子都把它挑出去了。据说他劝老板换了的碗如果没换,他就用勺子把那个缺口敲大一点儿,逼着老板换。说不定这一下逼着老板把他给换了,也未可知。反正我不再去了。
关于机器能否替代人,我是这么想的:机器在效率上替代人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品质上就不好说了。这包括机器的品质和cāo作者的品质,还有很多道德和逻辑层面的问题。去年Google的无人驾驶车出来了,我看以现在科技发展的速度,没几年满街跑无人驾驶车就再也不是科幻片了。我想如果这个机器能普及,应该先替换危险的大货车司机。但是以现在人们的这套逻辑,估计司机取消了,要在副驾驶上换一个监督无人驾驶的人,生死跟这辆车在一起,这事儿他们真干得出来。
前几天去超市买东西,看见有个“自动清扫机器人”正在促销,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我在家看着机器人忙完一遍。因为如果我不盯着它,它说不定会撞碎我的鱼缸,或是卡在沙发下面愚蠢地哀号着出不来。然后我拿起笤帚把它没扫到的地方再扫一遍。想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被机器替代的雷震子。雷震子姓陆,刷碗不戴手套。我看过他的手,皮肤虽糙,但指甲又圆又鼓,总是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绝不藏污纳垢。他的中指指甲上有个血痕,据说是刷锅时被米粒chā进指甲里留下的。不知道此人换了新工作没有,如果换了,新馆子的排风管道估计没有破,不会再把他的发型吹成雷震子了。
大江大海一箱啤酒
在我认识的喝酒的人当中,卢大江、卢大海兄弟二人是最能喝的。人们形容能喝之人时常说:喝酒跟喝水一样!卢家兄弟则不然,他们固然喝得既多且快,但绝不像是喝水,而是实实在在地喝酒。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享受喝酒的过程,每一口每一杯都挤眉弄眼地做出纷繁复杂的极惬意的表情,让你惊诧人类的脸上竟有这么多种表达惬意的表情。他们是真爱喝。
卢大江跟卢大海都是我的街坊,都结了婚,又都离了婚。我从小就认识他们,只是因为他们的年龄刚好介于我和我父亲之间,称呼起来非常尴尬:叫叔叔太老了,叫哥哥又不对,因为他们都管我爸叫大哥。所以我一直叫他们“嘿”。有时为了区分,我再加个“嗨”来叫卢大海。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兄弟到底是干什么的,总之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自从他们惹了祸,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倒是常看见他们的父亲,一位在辈分上更加难以称呼的老爷子,我称之为“吃了么您”。有几次见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