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了及尝味所见、所听、所遇,种种不同的情景;还得理会到人在生活上互相的关系与牵连;固定的与偶然的中间所起的戏剧式的变化;最后更得有自己特殊的看法、思想、信仰或哲学。
一个生活丰富者,不在于客观地见过若干事物,而在于能主观地激发很复杂很不同的情感,和能够同情于人xìng的许多方面的人。
所以,一个作者,在运用文字的技术学问外,必须是能立在任何生活上面,能在主观与客观之间,感觉和了解之间,理智上进退有余,情感上横溢奔放,记忆与幻想jiāo错相辅,到了真即是假,假即是真的程度,他的笔下才现着活力真诚。他的作品才会充实伟大,不受题材或文字的影响,而能持久普遍地动人。
这些道理,读者比作者当然还要明白点,所以作品的估价永远cāo在认真的读者手里,这也是这个选集不得不印书,献与它的公正的评判者的一个原因。
第十一章:窘
(原载1931年9月《新月》第3卷第9期。这是林徽因的小说试作。有学者提出“维杉”就是徐志摩的化身。“这显然是以作者与徐志摩当年在英国lún敦的jiāo往为本事的。”(见《徐志摩与他生命中的女xìng》))
那时候她只是十三四岁的光景,张着一双大眼晴,转着黑眼珠,玩她的照相机。
暑假中真是无聊到极点,维杉几乎急着学校开课,他自然不是特别好教书的——平日他还很讨厌教授的生活——不过暑假里无聊到没有办法,他不得不想到做事是可以解闷的。拿做事当做消遣也许是堕落,中年人特有的堕落。“但是,”维杉狠命地划了一下火柴,“中年了又怎样?”他又点上他的烟卷连抽了几口。朋友到暑假里,好不容易找,都跑了,回南的不少,几个年轻的,不用说,更是忙得可以。当然脱不了为女xìng着忙,有的远赶到北戴河去。只剩下少朗和老晋几个永远不动的金刚,那又是因为他们有房子有太太有孩子,真正过老牌子的中年生活,谁都不像他维杉四不像的落魄!
维杉已经坐在少朗的书房里有一个多钟头了,说着闲话,虽然他吸烟的时候比说话时多。难得少朗还是一味的活泼,他们中间隔着十年倒是一件不很显著的事,虽则少朗早就做过他的四十岁整寿,他的大孩子去年已进了大学。这也是旧式家庭的好处,维杉呆呆地靠在矮榻上想,眼睛望着竹帘外的大院子。一缸莲花和几盆很大的石榴树,夹竹桃,叫他对着北京这特有的味道赏玩。他喜欢北京,尤其是北京的房子、院子。有人说北京房子傻透了,尽是一律的四合头,这说话的够多没有意思,他哪里懂得那均衡即对称的庄严?北京派的摆花也是别有味道,连下人对盆花也是特别珍惜,你看哪一个大宅子的马号院里,或是门房前边,没有几盆花在砖头叠的座子上整齐地放着?想到马号,维杉有些不自在了,他可以想象到他的洋车在日影底下停着,车夫坐在脚板上歪着脑袋睡觉,无条件地在等候他的主人,而他的主人……
无聊真是到了极点。他想立起身来走,却又看着dú火般的太阳胆怯。他听到少朗在书桌前面说:“昨天我亲戚家送来几个好西瓜,今天该冰得可以了。你吃点吧!”
他想回答说:“不,我还有点事,就要走了。”却不知不觉地立起身来,“少朗,这夏天我真感觉沉闷,无聊!委实说这暑假好不容易过。”
少朗递过来一盒烟,自己把烟斗衔到嘴里,一手在桌上抓摸洋火。他对维杉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皱了一皱眉头——少朗的眉头是永远有文章的。维杉不觉又有一点不自在,他的事情,虽然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少朗知道得最清楚——也许太清楚了。
“你不吃西瓜么?”维杉想拿话岔开。
少朗不响,吸了两口烟,一边站起来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