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写信的时候,称呼好像都是顶格写的。老师满脸不耐烦地跟我辩论了几句之后,粗暴地要求我闭嘴坐下,并提醒大家以后要按照她的要求写信,不许再啰唆,最后还撂了一句:“老师三十多年都是这样写信的,还没见谁说过我写得不对呢。”我忍无可忍,就在下面嘀咕了一声:“三十多年都写错,只能说明狗改不了吃屎。”结果被这位孙姓的胖姑娘告到了老师那里,转天老师就派了她上高中的儿子课间的时候过来暴打了我一顿。
我小学时印象比较深的两个男同学,都是胖子。其中一个叫周胖子,我跟他没什么jiāo往,记得他只是因为他脸上永远都是夸张无比的骄横之气,经常在一副粗黑框子的眼镜后面瞪着一双牛眼睛,突然走过来问你类似这样的问题:“你知道‘里根’的‘里’是哪个‘里’字吗?”你要是感到莫名其妙因而有些发愣,他就会不屑地用眼角瞥你一下然后走开。
另外的一个胖子姓魏,比我还胖得多,所以我就很喜欢跟他在一起玩。魏胖子少年老成,也读过很多书,经常给我讲做人的大道理。我偶尔“积极要求上进”的时候,会听得心里暗暗佩服,但大多数“拒绝进步”的时候,又会把他那些金玉良言全都损得一钱不值。很多年后,周星驰红了,很多艺术理论工作者们开始研究他。这些人模狗样的评论看得多了,我就学会了一个词,叫做“消解”。(后来我的年纪大了,就把“消解”搞得比较严肃和有意义了,比如我总去打我的博客文章的著作权官司,在中国,著作权官司的审判结果总是很荒谬,很“助长歪风邪气”,讨厌的是做出这么弱智的判决的法庭还总是板着脸假装神圣。于是我就一直坚持打,因为每一次法官宣读一个愚蠢的审判结果时,都不得不当庭念出我的博客名字:“傻×老愤青”,于是“傻×”这个被认为是“脏话” 的字眼就会一次次地从法官神圣的嘴里冒出来,冉冉升起,在法庭上空游dàng。)
魏胖子的母亲是饭店的大厨,印象里他家常年都是扑鼻的饭菜香气。只是我生xìng腼腆,从来都不好意思在别人家吃饭,所以很多次在饭点儿去他家,在他母亲盛邀我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流着口水咬着牙坚称“真的不吃了”、“刚在家吃完”、“很饱,一点也吃不下了”。后来四表哥从外地过来在我家里住了一阵,期间他第一次上班赚了钱,知道我馋饭馆里的菜,就请我吃饭。我们去了魏母掌勺的那家餐馆,吃了两盘堪称人间至善的锅包ròu和熘ròu段,令我终生难忘,但那一次回家后,两人被母亲一起骂了一顿。她认为我还小,肠胃的抵抗力弱,而餐馆的东西卫生又差,所以不该去吃。我小的时候人品方面有很严重的缺陷,一看到母亲发作,就赶紧把可怜的表哥卖了,谎称我本不想去,是表哥非要我一起去之类的。他为此有将近一个月都不怎么理我,今天想来,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他。再一次,我觉得年龄不应该成为行事如此糟糕的借口,在我的同龄小朋友里,我也见过很多人是不像我那时候那么不堪的。
除了总吃好东西,魏胖子的家还有一点让我羡慕不已,那就是过年的时候,他家里的烟花bào竹总是非常多,除夕夜要放掉大概二十多块钱的样子。这些钱能买足足好几个大口袋的量。那时候大家的月薪水平都是三四十块钱。这意味着魏胖子家过年,单是烟花bào竹,就要烧掉一个人二分之一的月薪。这在每年只被允许燃放一两块钱鞭pào的我看来,实在是值得为之战栗的幸福。那时候我永远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对春节期间扰人的鞭pào恨之入骨。
魏胖子的邻居家里,也有我们学校的两个孩子,弟弟跟我是同班的,哥哥要大出三岁。本来大家的关系都是很好的,天天放学都会一起走。有一天在路上我和那个弟弟打闹,闹着闹着不知怎么俩人就急了眼,明明是那个弟弟先惹的我,但大三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