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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两个月,一二八战役起来了。停战以后,我回去检残余的东西。天井完全给碎砖断板掩没。只红梅的几条枝条伸了出来,还留着几个干枯的花萼;新叶全不见,大概是没有命了。当时心里充满着种种的忿恨,一瞥过后,就不再想到花呀草呀的事。后来回想起来,才觉得这回的种植真是多此一举。既没有点缀人家的房产,也没有让别人看到什么,除了那棵红梅总算看到了半开以外,一点效果都没有得到,这才是确切的“犯不着”。

    然而当初提出驳议的人并不曾想到这一层。

    去年秋季,我又搬家了。经朋友指点,来看这一所房子,才进里门,我就中了意,因为每所房子的天井都留着泥地,再不用你费事,只一条过路涂的水门汀。搬了进来之后,我就打算种点东西。一个卖花的由朋友家介绍过来了。我说要一棵垂杨,大约齐楼上的栏干那么高。他说有,下礼拜早上送来。到了那礼拜天,一家的人似乎有一位客人将要到来的样子,都起得很早。但是,报纸送来了,到小菜场去买菜的回来了,垂杨却没有消息。

    那卖花的“放生”了吧,不免感到失望。忽然,“树来了!树来了!”在弄堂里赛跑的孩子叫将起来。三个人扛着一棵绿叶蓬蓬的树,到门首停下;不待竖直,就认知这是杨树而并不是垂杨。

    为什么不带垂杨来呢?种活来得难哩,价钱贵得多哩,他们说出好些理由。不垂又有什么关系,具有生意跟韵致是一样的。就叫他们给我种在门侧;正是齐楼上的栏干那么高。问多少价钱,两块四,我照给了。人家都说太贵,若在乡下,这样一棵杨树值不到两毛钱。我可不这么想。三个人的劳力,从江湾跑了十多里路来到我这里,并且有一棵绿叶蓬蓬的杨树,还不值这一点钱吗?

    就是普通的商品,臂如四毛钱买一双袜子,一块钱买三罐香烟,如果撇开了资本吸收利润这一点来说,付出的代价跟取得的享受总有点抵不过似的,因为每样物品都是最可贵的劳力的化身,而付出的代价怎样来的却未必每个人没有问题。

    杨树离开了一会地土,种下去过了三四天,叶子转黄,都软软地倒垂了;但枝条还是绿的。半个月后就是小春天气,接连十几天的暖和,枝条上透出许多嫩芽来;这尤其叫人放心,现在吹过了几阵西风节令已jiāo小寒,这些嫩芽枯萎了,然而清明时节必将有一树新绿是无疑的。到了夏天,紧密的柳叶正好代替凉棚,遮护这小小的天井:那又合于家庭经济原理了。

    杨树以外我又在天井里种了一棵夹竹桃,一棵绿梅,一条紫藤,一丛蔷薇,一个芍yào根,以及叫不出名字来的两棵灌木,又有一棵小刺柏。是从前住在这里的人家留下来的。天井小,而我偏贪多;这几种东西长大起来,必然彼此都不舒服。我说笑话,我安排下一个“物竞”的场所,任它们去争取“天择”吧。那棵绿梅花蕾很多,明后天有两三朵开了。

    第7章 6、速写

    密雨初收,海面漫着白色的雾气。时间是傍晚了。那些海岛化为淡淡的几搭影子。

    十几条帆船系缆在石埠上,因波浪的激dàng,时而贴近石埠,时而离得远些。客人的行李包裹都已放入船舱。船夫相对说笑,声音消散在苍茫之中;有几个在船梢睡觉,十分酣畅,仿佛全忘了等一会儿将有一番尽力挣扎的工作。

    客人怀着游览以后的快感与不满或者朝过了圣地的虔敬的欢喜在石埠上等待,不免时回头望那题着“南海圣境”的牌坊。牌坊可真恶俗,像上海、杭州大银楼的门面。

    风紧,穿着单衫,颇有寒意。

    “来了!”不知谁这样一声喊,石埠上与帆船上的人顿时动乱起来。我直望,白茫茫而外无所见。

    在船舷与岸石击撞声中我们登了预定的帆船。站稳,手扶着夹持桅杆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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