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偷偷地爬到床上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觉我已经醒了,就一个人在那里小声絮叨了一些事。他说,他在北地有一个忠诚耿介的下属,他回王都的时候,死活想要继续跟着他,侍奉他——可是他一点都不想要。”
“他说,就同几年前我在长平城劝他收一个穷苦女孩子作侍女一样,如果那个下属跟来了,我也一定会很高兴,因为我总希望他身边能多一些亲近的人,这样我就有理由、也有条件抽身离开——所以他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的。”
“‘我身边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不能不要我。’”
“是不是很傻气?”她有些无奈地看了冯笙一眼,“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长成了这种xìng子,明明当年不是这样的。守着个快要死的人当宝,把所有其他的人都拒之门外。”
“小小姐又何必这样说,您这样好,对他也这样好。”
“有吗?”她无所谓地回想了一下,“当初带他回去,他觉得是救命之恩,其实事实上我也没费什么心思,就是随手的事。而且那时候我脾气也不好,心里带着怨恨,也没给过他多少好脸色,常常真真假假地嘲笑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有了那种心思,还一日深似一日。”
“您自己既然都明白,又为什么一直拒绝他呢。”
“若是接受他的爱慕,给他长长久久的希望,那我当初又是为了什么离开哥哥?”
“阿笙,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大限,怕是就在今年了。”
“不用觉得我在胡说。久病成医,我好歹也是略通医理的人,对自己的身体再了解不过——我过不了下一个冬天了。”
她不理会一旁滚下泪来的侍女,兀自说着:“这些年,恨也恨了,怨也怨了,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多少次想过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可每次又觉得不甘心。直到那天亲自去看着哥哥迎娶林婧为妻,自己把刀子捅进了心里,我想着,终于是时候放弃了。”
“偏偏那天就遇上了他。”她轻轻地笑了出来,“也许冥冥中真的有天意,他觉得是我救了他,可我这两年回想起来,却觉得,他也一样救了我。”
“现在再去想成国公,反而不像几年前那样恨了,不知怎么的,竟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刚过而立之年,我用自己和川穹逼着他答应不再续弦,他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我,十几年,形单影只,一直孤单到现在。我虽然恨林婧,却也理解了成国公心里的苦——他未必不是恨得想亲手打死她,可那也是他的女儿。”
“那小侯爷呢,您忘得了他吗?”
“……我们一起那么多年,你是亲眼看着的,换你,你忘得掉吗?可那又如何,从他和林婧成婚的那一刻起,我们俩就真的缘尽了。”
“想透了这些,反而觉得都没什么了。我就是放心不下齐煜”,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本来觉得他出去走一遭,看多了世事,结识了更多的人,我这边就能看淡许多,可结果,他连同我一起去死的傻话都说出来了。”
“那个雨夜里救下他,算是我这几年做的不多的好事。所以今日我做了个决定,既然时日无多,那就再为他做些什么吧,至少能让他后面的日子轻松些。”
看了眼放在一旁的信,她再次语调轻快地开口:“所以,这封信明日可一定要送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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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煜果然又一次翻墙进来。只是他回来得有些晚,林默语已经等得睡着了。
得知她在等他一起用晚膳,他毫不掩饰地笑了半天。
“我今日见到了吴韦之,”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把笑压了下去,“我们回来那日他参加了宫宴,今日去把画献给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