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再回来。前面不远有处歇脚的亭子,你们去那里避避雪。”
他把披风挂在车外,小心地不让寒气沁入车厢。
有太多的话想说,可当真正面对着坐下来,却是长久的沉默。
马蹄踏碎了寂静,晃晃脖子,抖落满头的碎雪。
“……我刚从淮南回来。广德县公世子谋反,我带着丹阳、淮南两郡折冲府的府兵,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们父子一并拿住,把赫连家这些年在那一带培养的势力连根拔起,整个家族都已经押解回王都。”
“这是我第三次去淮南。”
“其实两年前,我去那里,也是为了查探此事。”
“你应当很清楚吧,毕竟,西陵卢郡守那边得到的消息,是你给的。”
凝在眸中的眼泪终于滑落,他扬起脸,目光涣散地盯着车厢一角的风灯:“我从淮南追到汕城,又从汕城追回王都——阿言,我们一起那么多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那我又做错了什么,变成今日这种稍微受一点寒就要死不活的样子?
“二十年的时候,我动身去淮南之前,把一切都置备好了,聘书,聘礼,哪一日是良辰,邀请的亲朋同僚,宴席上的菜肴果品,事无巨细,每一样都亲自查看督促,只希望等回来的时候,能给你一个好好的婚礼。”
“瘟疫一起,没几天,范大人就一命呜呼,不到半个月,我自己也染上了病。那时候我特别害怕,不为别的,就怕自己死在这异乡,没有办法遵守约定,把你一个人孤零零丢在王都。”
他们的约定。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过世那年的上元日,他悄悄带她出去赏灯,后来夜深了,她又累又困,他便背着她,慢慢地走,一直走过了三条长街。她昏昏沉沉地趴在他背上,温暖又安心,只觉若是能永远地这样走下去,那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值得害怕了。
然后就听到他说,阿言,等你长大一些,我们就成婚吧。
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可过了一会儿,她又闷闷,我长大了,可川穹还小,要等到川穹再大一些。
他把她往上扶了扶,声音温和地顺着她,好,那就等我加冠之后,到时候你也及笄了,川穹也大了,我们就成婚。
她到底没有等到这一天。
“可等到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满怀庆幸地回到王都,一切都结束了。”
“你把我的一切都带走了。”
她的眼中有大颗的泪珠滚落,“别说了。”
他转过她的身子,两双朦胧的泪眼互相凝视着:“阿言,事到如今,我连一个真相都求不得吗?”
她喉头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你想要什么真相?”
“你的身体怎么了,你生的是什么病?”
“成国公没告诉过你吗,我被川穹传染了瘟疫——”
“到这个时候你还在骗我!我自己就染过病,亲眼看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死,那场疫病根本不是你这个样子。”
她的脸颊早已没了当年的红润鲜活,瘦削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病态,眼眸似古井,不见一丝波澜,双肩单薄,触手只能感觉到嶙峋的瘦骨。
他的心揪成一团,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颤抖的手慢慢抚上脸颊,只觉心痛如绞:“当年你一句话不说地离开,让别人告诉我你已经死了,如今依然不肯告诉我事实——我就这么不得你信任吗?”
她怎么会不信任他呢?正是因为太过相信,所以当年直接断了他的希望。
她又何尝不想嫁给他。这是她的少蠡哥哥,是她想托付一生良人,是她想了很多年的夫婿,所以她不能嫁给他。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