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面都很普通。刚巧老司对外貌没什么概念,从来不看明星画报,从来不学人家在夜里三点去影剧院排队看电影。他痴迷于书本,看到一本好书能站在原地,保持一个姿势从头看到尾。芳芳也没什么文化,小学毕业就去工厂上班,每天和各种零件打jiāo道,看《知音》都认不全字,得求助于工友。他们在雪地的打架现场邂逅,在警察同志的教育声里相识。芳芳一眼看中他,开始追求他。
那时候追人的办法多朴素。在学校门口被盯上,无视后头和工友叽叽喳喳的芳芳,老司能顶着尚且浓密的卷发一路走到家。试了几天看不管用,芳芳开始给老司买好吃的。牛轧糖,bào米花,什么时髦来什么。有次老司忍不住尝了几颗她手上的大杨梅,成功让芳芳跟她搭上了话。两人从街东头走到街西头,又从街西头走到小河边,老司虽然话不多,但仍旧被套出家底,掏出许多大实话。
那天晚上回去他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然后去楼下小卖部买了一堆蜜饯捧回家,吃了一夜,嘴差点给糖粉沤烂。
渐渐地,家里人知道了芳芳的存在。大家装作不经意去工厂门口看她,打听清楚之后得知她家世普通,没学历没背景,实在配不上自家小三子。一向都抱怨老司不正眼看人的大哥说,你怎么会和这么个丫头谈恋爱,你不是眼光很高的吗?爱子心切的母亲也说,那姑娘的衣着一看就不贤良,估计是混社会的。
这可是很重的话了。
本来急于撇清关系的老司一听这句觉得有点过,和母亲争辩几句,反倒坐实了他和“芳芳”的恋爱关系。
家里话语声多,老爷子对这种事又chā不上话,老司干脆搬到学校,跟几个学生挤在一间宿舍里。这时候芳芳的机会来了,她不知怎么买通门房,每晚固定来报道。六月的天气,秋城已经很热;她一出现在宿舍楼底下,放哨的就会大喊一声“狼来了”,几十个半大小子关门的关门,穿衣服的穿衣服,生怕给这位好看的姐姐看到什么不文明的景象。
她会捎上自己做的饭,带来弄不清什么味道但挺好闻的洗衣粉,给邋遢的老司洗洗弄弄,顺带喂一下边上眼巴巴的学生们。
一来二去,她就成了整栋楼的“师娘”。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次年春天,老司申请下一间单身宿舍,在五一劳动节和她结了婚。母亲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给他买了大彩电;芳芳嫁妆不多,最值钱的就是那辆二八大杠。
婚后生活其实并不美好。老司从前可谓不食人间烟火,一下子跌到俗世里,一身尘埃,很是难熬。他那时并不明白婚姻是两人社会关系的缔结,是xìng格与xìng格的融合。他觉得牺牲太多:要盘算两人的工资怎么用,要在芳芳加班的时候自己做饭,要在难得的看书时间忍受爱人的絮絮叨叨。他的抱怨声传出很远,母亲知道后并未落井下石,反而说,有个孩子就好了。
芳芳有了身孕后,仍旧坚持上班。老司的责任感与日俱增,每天骑车去工厂门口接她。日子跌跌撞撞,有惊无险。但是,在芳芳怀孕八个多月时,矛盾还是bào发了。两人因为老司找不到一本杂志而起了争执,话题越扯越远,旧账越翻越多,全是鸡毛蒜皮,堆在一起就成了越不过去的高墙。芳芳挺着大肚子收拾行李,说是要回娘家。夜里,她拎着小包往出走,老司没追,心道你这样能走出多远?但不到五分钟他就后悔了。春天的夜很凉,她只穿着一件衬衫;外头路灯坏了好几盏,边上还有好几家舞厅,出没的都不是什么良民。跨上二八大杠,老司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满世界地找,终于在一棵老梧桐下发现了她。
她没哭。孕期因为吃不下,孩子也闹腾,她除了肚子大,四肢仍旧细瘦。坐在路边牙子上,她被迫挺起腰身,发黄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肚子,嘴唇一张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