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叩谢陛下眷顾深恩。”皇帝站起身来,想了想终是道:“太子也要自省,若素日谨言慎行,怎又会徒惹物议?”定权不敢抬头,只道:“臣德行有亏,谢陛下教诲。”
待得皇帝去远,王慎方过来搀扶定权,却被一把推开。定权半晌方抬头道:“常侍先去吧,我在这里再留片刻。”王慎摇了摇头道:“殿下,千万不要再惹陛下生气了。”定权笑道:“陛下生气,总是我这个做儿臣的不孝便是了。阿公,圣人说不孝之子,天厌之,神弃之,人共诛之,可是真的?”王慎一时无话可答,定权指着御案上累累文书,自语道:“可知是真的了。”王慎见他笑得难看,心上也觉难过,只得自己放手先去了。定权伸手去撑地面,跪得久了,脚一酸麻便跌坐在了地下。如是望去,殿外正是漫天血色落霞,殷殷地灼着眼睛,身下的地砖却如一注秋水,不凝不冻,但寒凉入骨。整个晏安宫中,燃烧着一片冰冷的火海,定权慢慢闭起了眼睛。
太子亲去京郊传旨,已是第二日的事情了。按着先前的安排,此日卯时将军便当离京,顾思林却既不命拔营,也不令结队,似单单等候着圣旨到来。待定权宣旨后扶起顾思林,二人对面沉默良久,顾思林方笑道:“幸而臣这里还不曾来得及完全整顿,此刻还可委屈殿下到臣的军帐中一坐。”定权略点了点头,对身后内使道:“孤去饮杯茶,尔等在此处稍待片刻。”一面随着顾思林进入了帐内。
顾思林见定权只是呆坐不语,叹道:“这是臣带累了殿下。”定权摇首冷笑道:“此事与舅舅无干,是我辜负了舅舅的一片深心。只是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要给舅舅写那封信的。”顾思林起身向前道:“我做臣子的本不该这么跟主君说话。但是做舅舅的,还是要说一句。阿宝,一将功成,万骨皆枯,何况是帝王事业,你若总这般下不定决心来,日后怎能够成就大业?”见他只是低头不语,复又叹道:“先皇后当初若不是……”话说至一半,忽而想起那日见的那个许姓官员,便缄口不语。定权狐疑抬首,问道:“母亲怎么了?”顾思林敷衍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说你这xìng子便和你的母亲太像了些。”定权拧眉反问道:“顾将军同孤说话,难道还要藏着一半么?”顾思林见他转脸便换上了一副官腔,心中也暗暗慨叹少年已经长成,却究竟不是当年日日在宁王府门口等守据,只等扑进自己怀里的稚子了,遂叹了口气道:“臣并没有什么可隐瞒殿下的。”
定权见他必不肯说,也没有办法,只道:“舅舅且回府去吧,陛下说要查,只是不知想查到何时。归根究底,或许还是去年的那桩事情,惹陛下挂心了这么许久。舅舅说我胆大,我却半点不悔,李相死不死,我都是一个死,杀他便能多活一日,我也会去做的。”顾思林摇头道:“你的幌子装得太大了,诛他一人即可,非要连带上一家子,七十多口人,惊天的大案,怎叫陛下不去牵挂。”就此事诸多曲折内情,定权也并不想和顾思林做太多解释,只是咬牙冷笑道:“舅舅在外不知朝中事——既然他犯的是谋反大罪,本朝律例,明文载定,便是要族诛的。我既是储君,更当遵法守纪,这种乱臣贼子,舅舅,放在你军中,能够饶过吗?”顾思林见他侧面说话时的神情,俨然便同记忆中的胞妹无二,心下慨然,只得答道:“是。”
定权回过神来道:“我费尽了心机,终还是没有能避过去。此事无论如何,我俱会一力咬牙担待,只是舅舅千万要慎之再慎,长州军中,若已安排好了,我便无可担心。只要舅舅仍在,我这个太子便是废黜了,也能复立。倘若舅舅保不住了,我便是砧上鱼ròu,除了任人脔割,再无他法了。”顾思林低声应道:“臣明白,请殿下放心。”定权点了点头,走近帐门朗声说道:“如此便请将军回府暂住吧,今上圣主,定会惩处一干魑魅魍魉,还将军清白。”
顾思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