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带着“嗡嗡”的回音,听习惯后一旦静下来,便会觉得特别的安静。
“我那时对上归村里的事情也放心不下,所以很想要回去看看。我们李家历代在村里担当着重责大任,我的父亲就是上一任归村村长。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个慈祥、稳重、有担当的男人,我从来想不到有一天他会那样慌乱。那天晚上,他在吩咐我们所有孩子离开的时候,态度是镇定的,声音是沉着的,但我能感觉得出,他当时很慌张,他在怕什么东西,很怕!当所有人都离开,回家准备东西后,我父亲对我单独说了几句话。”
祝映台竖起耳朵,这一段是胡三立所不知道的事情,资讯在一点一点地汇聚到他这里,如同被地势引导向洼地的水珠。
“他对我说,李正,村里出了大事,我和你母亲很快就要死了。”
祝映台有点吃惊,没想到前任的归村村长对自己的孩子竟然如此直截了当。
“他说我现在把村长的位子传给你,这些孩子也全都jiāo给你,你要肩负起保护他们的责任,带他们离开这里。”李村长感叹,“我当时想着我的父亲真是了不起,虽然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却还是那么有担当,虽然他们也许不能再和我一起吃饭,不能抚摸着我的头,夸我农活做得好,我也一定要咬紧牙关挺过去。”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羞愧的神色。
“可是我的父亲却在停了一阵后又轻声对我说,但是,出去之后,你就扔下他们自己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要再靠近这座山,甚至不要靠近洪房镇半步!对,最好跑得远远的,去别的省。他将一个存折本塞给我,那里面是几万块钱。那个时候,几万块钱别说是对儿童,对我们这里的chéng rén来说都是个天文数目。我还记得他最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虽然我是村长,但在那之前,我只是个父亲而已,所以李正,我希望你活下去,为我们李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那样我和你母亲就算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但是你却没有离开。”
“是啊。”李村长说,“一开始是小花他们几个的死给了我很大的打击,加上大家都还没安顿下来,我又放心不下上归村的事,所以没能走成。和那些十岁不到的孩子相比,我当时已经算是个chéng rén了,所以记得的、想的东西要远比别人多得多。别的孩子只要有了吃的、住的地方就能渐渐平静下来,把过去慢慢遗忘,我却总想着我必须再回去看看,看看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真正离开。我试了几次,但是在yīn天或是雨天,那里根本什么也看不见,而且因为那些员警失踪和那场大火的事,其实我也很害怕,好几次还没有真的靠近奈何桥就吓得往回跑了。”李村长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不久后的一个晴天,我终于鼓起勇气真正走到奈何桥边。那天天气很好,山峰将那种灰色的雾气吹得稀薄飘摇,我看了一阵,惊讶地发现,对面的上归村竟然完好无损。”
“你们能相信吗?”李村长问,“那天晚上的火明明那么大,但是村里的房屋建筑居然全部都还在,看不到一点被火烧毁的痕迹。”
祝映台忍不住低低“咦”了一声,李村长停下来,疑惑地看向他。
“你是不是觉得很难相信?但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祝映台摇摇头:“没事,你接着说。”
李村长不知道,祝映台感到疑惑并不是不相信他的话,而是没想到他话里的意思和他的认知有矛盾。
祝映台对梁杉柏说,他在胡三立的话里发现了一件事,那是说,胡三立曾经提到过的二十多年前肆虐上归村的青白色火焰是他们很熟悉的东西。正是那种东西烧毁了鸣金村,烧死了杜酆,吞噬了祝映台自己长眠于燃庐的前世尸身,那是yīn火,能够将人连同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