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先生和杰西卡夫人来了。”
莱斯特放下茶杯,瓷器间细微的碰撞声清脆悦耳,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请他们进来。假如可以的话,请再帮我准备一些吃的。谢谢你,玛丽。”
……
阿什的脸色十分憔悴,他始终垂着眼睛——一点儿也不敢看莱斯特——浓密的睫毛下覆盖着深深的yīn影,像两团浓得化不开的黑墨水,他看上去一晚没睡。
杰西卡一语不发地吃着早饭,她一个人几乎解决了桌面上大部分的事物,而且丝毫没有停嘴的打算——说真的,这时候她找不出除了吃饭以外还能干什么事儿了,瞧瞧这两个人,表情凝重得就像一句话能决定这一任美国总统是谁一样。
“……你想说什么,阿什?”莱斯特揉了揉眉心,语气温和地问道,他的脸上透着一些疲惫,并非是身体方面,更像是从灵魂里蔓延出来。
金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浑身抖了一抖,隔了好一会儿——杰西卡差点觉得他这辈子都不打算说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干涩:“……莱斯特,我必须、必须来跟你说抱歉。我差点害死了霍克利先生……他说的对,我是个蠢货,totally.”
莱斯特的口气依然温和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劝解的意思:“你不应该同我说这些,我没有任何立场代替卡尔收下这句道歉。假使杰西卡已经解释过一切,那么阿什你就该明白,我也是这场事件里需要向他道歉的蠢货之一。”
阿什的表情看上去简直称得上惶恐,他甚至失态地站了起来——险些打翻桌上的茶杯,杰西卡手忙脚乱地扶着茶杯提醒他小心,生怕这些难洗的茶渍沾到她崭新的裙子上,但年轻人显然已经听不见了,他黯淡的蓝色眼睛紧紧地盯着莱斯特,语气近乎是哀求了:“求你,莱斯特,别这么说,求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瑞恩他死了,他不在名单上,我本想救他——我也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阿什捂住脸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想到了最后漂浮在冰水上的场景,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所遇到过的最为漫长最为痛苦的一段时间,身心皆在黑暗,连心中的希望也毫无光亮——他所信仰的全知全能的上帝不曾因为他与人为善而施以援手,反倒将一切苦难加诸他身。
他想了一整个晚上。
倘或莱斯特没有来,他们是不是甚至撑不到卡帕西亚号的救援。
又或者如果他能用更强硬的姿态逼迫瑞恩和他们一起,那最后他会不会得救——或者他们三人因为争抢一块浮木而一道葬身于冰海。
那碧水深处如此寒冷,以至于他只是想象,便感觉连灵魂都会被凝结成冰雪,永远禁锢于漆黑的海底。
他很害怕,然而这害怕中却又隐藏着一些使他羞愧和罪恶的侥幸。
莱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瑞恩的死并不是你的错——哪怕你真的把他当成朋友,你救不了所有人——别想抢上帝的活儿,蠢孩子,他可就剩这么点消遣了。”
杰西卡傻乎乎地笑起来,阿什却依然愁眉不展,莱斯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伙计,你应当好好想想了。没人能看顾你一辈子,杰西卡不行,我也不行——很快就要到达纽约了,你想做些什么呢?”
“……I don’t know.”阿什茫然地眨着眼睛,用力地拽着莱斯特的衣角,“你不和我一起吗?”
“我有自己的生活,亲爱的。”莱斯特宽容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些叹息,阿什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些不对,但他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最后他被莱斯特哄走了——他需要一个饱足的睡眠,他看上去整个人都像一条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张着嘴,气都喘不过来。
杰西卡倚在门边上,看着那年轻人像踩着一团棉花晃晃悠悠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撇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