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近乎暴怒地夺走了他的武器,倘或不是气氛非同一般,他恐怕会把这个妄图轻生的年轻人狠狠教训一顿。
“早上。”威廉轻声说,“他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定得尽可能的全速前进才行。我趁着船长不在买通了那些烧锅炉的工人……就是这样了,史密斯先生始终被蒙在鼓里,直到他不久之前回到船长室才发现了我做的这些手脚。”
“精妙。”卡尔毫无诚意地拍了拍手,接着他就发现莱斯特的脸孔白的有些不正常了,他粗鲁地把年轻人揽在怀里——上帝,他简直冰冷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嘿,莱斯特、莱斯特,你还好吗?随便来个谁,给我杯酒,没看见他快昏过去了吗!”
“不,我很好。”莱斯特推开卡尔,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体,“史密斯船长,请下令减速。事实上,半个小时前我们收到了来自加州人号的冰山警告,船长罗德告诉我们,出于国际人道主义,他已经数次发出提醒,但所获得的不过是一些‘滚蛋吧’‘别骚扰我’的责骂。”
卡尔注意到几个年轻船员的脸红得像是猴屁股,莱斯特冷静理智的声音仍在继续——“当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泰坦尼克号安全抵达纽约,我想随便谁都愿意原谅这些无礼。史密斯船长,我衷心地希望这是一次快乐的、能够叫我铭记一生——说不定还会在晚年回忆录中大放异彩的旅行。”
“这是我的责任。”爱德华·史密斯敬了个礼,他的眼圈有些发红,“我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们减速。这一夜会平安过去的,莱斯特,我用我的荣誉担保。”
莱斯特笑了笑——那并不是一个美好的表情——卡尔打包票他从里面甚至看出了一种冒着冷气的绝望:“我相信您,您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船长,完完全全的。”
……
莱斯特的心中一团乱麻。
现在已经是深夜八点,冰冷的云气缭绕在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海水平静得有些吓人,他的眼中一片黑暗——那些无垠的夜色如同墨水在他的心中层层渲染,思绪被人撕开一条长长的裂缝,一些冰冷而深沉的东西倒灌进来——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每一次呼吸都艰难而且隐隐作痛。
“和我说点什么,求你了!”卡尔一把拽住埋着头拼命往前冲的年轻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别跑了,莱斯特,我在你的身后。转过头好吗,我会保护你的,我发誓。”
莱斯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指如同痉挛一般死死地抓着卡尔烫得笔挺的衬衫:“我试图改变这一切,卡尔,这没用,什么用都没有,你明白吗!我要死了,这艘船上的很多人都要死了!”
莱斯特的声音沙哑而绝望,他把额头靠在卡尔温热的胸膛上,如同梦呓般呢喃着:“我弄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卡尔……”
“抬头看着我,男孩儿。”卡尔捏着莱斯特尖细的下颚逼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我听不懂你的那些话,我也不需要任何解释——至少现在不。Whatever,我敢肯定你至少改变了我,而现在,我们在一起!”
莱斯特沉默地凝视着这个表情冷硬的男人——他才29岁,可是看起来却坚不可摧,从身体到意志,真正意义上的绝对强大,此刻恐怕没有人能够想象,他会死于二十年后的股市大萧条——而原因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自杀。
“卡尔。”莱斯特捧着他的脸,微微仰头和他接吻,舰桥塔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就像从一片彩绘玻璃里折shè出的加百列剪影。
“什么?”
“无论如何,活下去。”莱斯特和他碰着额头,干燥的嘴唇相互摩擦,卡尔看见他的男孩儿的目光——带着一些温暖明亮的情绪,就像一场永恒的星空梦境,“无论遭遇多么困难的事,活下去。以及,永远别忘了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