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工作与感情,说到底,状如除妖,日久有功罢了。
我注视钵盂内渐渐消弭的雪女:“雪妖,当年你僭越为人,我已再三警告,不忍你多年修为功亏一篑,才放过了你。你却不知好歹,变本加厉,伤害多少无辜xìng命。”
远处飘dàng着雪妖最后的夭矫,徐徐缓缓,虚虚幻幻:“我不过是想寻一个如你这般的好男人……这很奢侈么……”
“阿弥陀佛。”
太奢侈了。太可笑了。
感情对于我,是太奢侈又可笑的一件事。
我有爱但无爱情。
菩提树下,未种情根。
“你每次见我,最终还是放了我。我常常想起,想起的时候就吃吃笑了,我有些糊涂……也许我是为了想你再一次放过我,而去招惹别的男人吧……如果不这样,你又怎会来找我,我又怎能再次见到你……即便你每次来,都是为了……收我。”钵盂里雪妖的面容渐渐模糊,似被车辙碾过的雪路,分裂而丑陋。
原形丑,仍贪爱。
“法师啊,若能被你降伏,我也不枉做一回妖了。”
“无礼!”我叱。
“呵呵,你信吗……法师……我真的……”
软语求饶通常是妖最后的挣扎。
我覆钵。不再注视。笑声渐没。
妖之将死,其言仍惑。
追逐多年,竟是为最终丧于我手?
为什么?
yù甚深。
僭越本分,是谓“无礼”,故此佛祖要我“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的“道”,正是指:纵然情有可原,亦罪无可逭。
那头,幻境消失,幻术已逝,能忍全身冰消雪融。
他向我奔过来,欣喜道:“师父,你把她灭了?”
“已将她收了,你且将此放到雷峰塔里吧。”
我把法钵jiāo予能忍,他接过去,眨巴眨巴眼,挠挠头说:“又是我?”
“那还是我啊?”
这娃,真能挑战你的耐心。
亏得他被冰住,不然还不知道那大嘴巴要叽歪什么。
我望天。雪止,无声,无息。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果然一切是妖术。
殷殷祈求是,艾艾告白是,喁喁私语是,都是,都是……
都是幻觉吧。
我没有再想起她。雪女。
她仅是一个过客,踏雪而来,凌波而去。
她没有在我心里留下任何东西。
没有。
一点点也没有。
4.无常镜
能忍尊师父命令来到雷峰塔,进塔后,站到一面巨大的铜镜前。
镜面平常,饰纹普通,并不特别。
就是比普通的镜子要大得多。
他把手中的法钵端放好,姿势做惯做熟。
因每与师父捉妖归来,都要把妖精“放进去”。
这是面特殊的镜,名曰“无常”,专门用来放置无数不思正道的妖魔鬼怪。
待开启镜面,能忍身前的无常镜随即出现变化,镜面如水纹般波动起来。猛地,浮现出一张凶恶可怕的魔脸。
随之而来是妖魔的咆哮。“不想死的话,就快些放我出来!”
能忍倒是一点不吃惊,用极其不屑的眼光扫视无常镜里的众魔,卖起嘴皮子坏来:“省省吧,你有本事就不会被我师父收在雷峰塔了。”
妖魔气极,还想发作,但他的脸瞬间就被其他十几张不同的魔脸挤开了。
无数精怪,争相显像,试图谈判。
关起来,还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