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地取笑方氏:“娘,你说谎话。”
方氏便瞪了她一眼,道:“还不都是你害的,非要种这个云薹,现在嚷嚷了出去,要是没有抬油回来,还不被人笑话死。”
罗天都觉得方氏哪里都好,唯有一样,那就是太在乎别人的眼光了。日子是自己在过,为什么总是想着别人怎么看自己呢?罗天都十分不能理解。
方氏便觉得她到底是个小孩儿,不知道人言可畏,有时候,杀人也不一定非要用刀子,光是流言就能把人给活生生逼死了。
“你现在还小,流言还伤不到你,再等两年,你长大了,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尤其不能和长辈顶嘴,上次你跟颖儿说的那番话,更不能再说给第二个人听,就当从此烂在心底,听到了没有?”方氏于是严厉告诫她。
“我知道了。”罗天都连忙点头,每每方氏露出那副表情,她识相的就最好快点乖乖答应,要是略微有些迟疑或是不情愿,回家后一定会被她念到耳朵生茧。”
一路吵吵嚷嚷的,总算到了郑家油坊。
这个时节,油坊生意很清淡,一点也没有上回他们送乌桕油时那么繁忙,院子里也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再堆什么榨油的榛子、桐籽一类,油坊里也静悄悄,上回来时那种震人心聩的撞击声也听不到了。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罗天都激动的心情,想到马上就要有四百多斤菜油抬回家,她整个人高兴得像是在天空飞翔的小鸟一样。
“有人在吗?有没有人在?”罗天都推开暗沉沉的油坊的门,一迭声地唤道,“郑家伯伯,我们是罗家村的,今天来取油啦。”
“哎——来啦,来啦。”院子后头传来爽朗的女声,紧接着有人推开了油坊后面那扇黑漆漆的木门,走了进来。
“郑伯母,我们是来取油的。”罗天都心情好,连嘴都甜了许多,“一个冬天没见,郑家伯母又年轻许多了。”
“你这孩子就知道贫嘴。”郑家娘子解下围裙,笑眯眯地招呼他们进来坐。
罗天都迫不及待地就走了进去,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一双眼睛不住地往油坊里搜寻着,很快就在角落里看到了两只大油桶。油桶是那种老式的木制油桶,桶外面牢牢箍了四圈铁箍,上面盖了一个桶盖。
郑家娘子将她们领到油桶旁边,拧开了桶盖,果看看到褐色的菜籽油,散发出一种浓郁的油香味。
方氏直到此时,一颗心才终于落到实处,知道这就是云薹榨的油了。
郑家娘子笑着道:“榨了四百二十七斤油,咱按规矩我留了五斤,剩下的四百二十二斤都在这两只桶里了。”
罗天都也是一脸高兴的表情。她原本以为原始的榨油方法比较落后,出油率会比较低,最多也就是四百斤,这还多了二十二斤。
要知道能吃的豆油五十文一斤,菜籽油并不比豆油差,二十二斤油,就是一吊多钱,委实不是小数目了。
方氏也是激动得一脸喜色,摸着缸沿,闻着空气里菜油的香味,有些不敢置信:“郑大嫂,这、这是真的?这两桶油都是咱家的?”
郑家娘子一脸莫名其妙:“这个月就只有你家来榨油,断不会弄错,不过你家送来的云薹籽一千五百多斤,能榨出四百一十七斤油,这倒是挺少见的。”
那是自然,油菜可是所有油料作物里出油率最高的。罗天都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恨不得立时就能把油卖掉换成现钱,她都能想象得出,圆滚滚的铜钱掉进罐子里那清脆美妙的声音。
方氏无比爽快地付了四百二十二文钱,甚至头一回生出了如果能多付几十文钱就更好了这样的念头。
因为油数量比较大,方氏便仍旧借了郑家的油桶装着回去,等把油存进自家缸里,再将油桶给郑家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