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你们一家!”
都是从小在村子里头听着大人们粗鄙的骂娘声长大的,真论起来,方氏吵架也是一把好手,只是顾忌着孩子才收敛了许多,如果今天她不杀杀七婶子的气焰,任她那张大破嘴在村里头四处乱说,她家两孩子就真毁了,方氏哪里容得她去败坏自家孩子的名声。
“我呸!方春花做人不能像你这样的,你家的闺女,你自己不好生教导,将来嫁不出去了,要赖在我家,你这是吓唬谁呀?难怪要拿着个破丫头片子当成宝,生不出儿子嘛!”七婶子嘴里说着,心里却因为方氏说得实在可怕而有些发怯,骂骂咧咧地还是出了院子,又觉得自己跑这一趟钱没要到一文,还被人骂了一通,心里窝火,回头对着院子里又“呸”了一声,讥讽地道,“一百斤一吊钱?失心疯了吧。我倒是要看看,你家的云薹籽到底怎么一百斤卖一吊钱,要是到时候卖不了那么多钱,就别怪我不客气!”
罗天都气得直磨牙,心道幸亏那女人跑得快,不然她要是敢在这院子多呆一秒,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去拿把刀劈了她!
身后却传来罗名都带着哭腔的声音:“娘,你怎么哭了?你别难过了。”
罗天都转过身,果然看到方氏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正在抹眼泪,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和七婶子对阵时的气势。
她知道这肯定又是七婶子那句“生不出儿子”惹出来的。
没有生儿子是方氏的一块心病,每被人说一次,就像是有人拿刀子戳她的心窝一样,这是谁也劝不了的。
她忽然也觉得有些伤感,这个年代重男轻女是个不争的事实,女儿生下来就是泼出去的水,一家人若是连个男丁都没有,将来两退一伸到了地下,过年过节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想起来确是十分可悲的事。
罗天都当然自己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也管不了人死后地下的世界,她能保证的只有现在。她走到方氏面前站定了,望着方氏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道:“娘,你不要哭,等我长大了,我去赚钱,我去种地,我养着你,等你老了,我照顾你,不让你吃一点苦,我会对你好得那些有儿子的人光顾着羡慕你也来不及,再说不出半句不好的话。”
方氏的心忽然就软了,小小的孩子走到她面前,郑重其事地说要养她照顾她对她好,让她感觉心里的某一块变得格外柔软,以往她因为没有生儿子的沉重这个时候仿佛都不存在了一般,一股酸涩的感觉自眼眶弥漫开来,方氏不想再一次在孩子面前掉眼泪,只好猛地眨了眨眼睛,将那些饱含了悲苦的欢欣的眼泪都眨回去,努力换上一副轻松的模样,笑话起罗天都来:“那你倒是快些长大呀,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丁点大,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罗天都便不服气地道:“我已经长得很快了,去年我都没有这么高。喏,我记得去年我才这么丁点。”她说着比了一个高度,努力向方氏证实自己已经长得很快了。
她其实很想告诉方氏,她早已经长大了,如果不是受外表这层皮囊的限制,早就该是她出外挣钱养家糊口了。
罗老头家十几亩地,罗老头和罗白宿方氏两口子起早摸黑地忙了大半个月,才算把粮食完全种下去,赶上了农时,剩下的就是盼着老天爷开眼,下一场饱足的春雨,好让种子发芽。
果然,之后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雨,庄稼人的心就放下一大半了。春雨来得及时,种子能顺利破土出芽,也不枉大家辛劳一场。
罗天都趁着雨后天晴,同罗白宿去了一回镇上,取了订购的种谷和耖,预备回家犁水田了。
罗天都看到方氏和罗白宿劳累又黑又瘦,只剩一把骨头的模样,担心接下来他们两个还有没有力气种完自家的十来亩水田。种水田可比种麦子更为复杂,她家的水田又是新开的,费的工序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