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年的大年三十那天,杨大头的后宅院失了火,烧得他焦头烂额。杨大头以为这是杨子荣的报复,把这笔纵火账强赖到杨子荣身上。他招来些狗腿子,把杨子荣吊在大槐树上dú打一顿,脖子上被砍了一菜刀,他昏迷过去了。杨大头为了根除后患,决心害死杨子荣,当夜预备把杨子荣抬上西南山的岩石上摔死。幸亏好心的长工杨四铁——杨子荣的青年朋友,偷偷地放跑了他。从此后一直七年漂流在外,杨大头死了,他才回到老家。这时他才知道他的小妹妹被杨大头抓去当丫头,后来又不知把她卖到哪里去了。抗战开始后,这仇恨激励着他参加了八路军,使他对人民解放事业抱着无限的忠心。 他咀嚼着,想着,他的心已奔向仇人,这仇人的概念,在杨子荣的脑子里,已经不是一个杨大头,而是所有压迫、剥削穷苦人的人。他们是旧社会制造穷困苦难的罪魁祸首,这些孽种要在我们手里,革命战士手里,把他们斩尽灭绝。 杨子荣把双手一搓,双拳紧握,口中喃喃地说着他在入党前一天晚上向连队指导员所表示的终生奋斗的誓言:“我杨子荣立志,要把阶级剥削的根子挖尽,让它永不发芽;要把阶级压迫的种子灭绝,叫它断子绝孙。”说着他那威武的眼睛盯向他周围的森林,他的心和眼一样,在深远细致地考虑他这场即将开始的斗争。 他想得出了神,连口中的咀嚼也停止下来。他想着想着,突然正在吃着草料的马,一阵乱声嘶叫,接着便是乱刨刮踢,从它的神情慌乱中看出了无限的惊恐。 杨子荣站起来,向马惊视的方向望去,望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桦树林依然寂静无声。 他回头再看看马,它已是全身抖颤,气喘嘘嘘,两只恐怖的眼睛直望着西北方丛林,频频地回头望着杨子荣,好像求救似的。 杨子荣已敏感到必有名堂,心中一阵忐忑,扔掉了手中的饭团和雪团,抄起了步qiāng,走近马跟前。马急忙向他身后依贴,好像在让他挡住什么凶恶的敌人一样。 杨子荣又张望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他转过身抚摸马头,向它安慰道: “别害怕,什么也没有,我来保护你,快吃吧!吃饱了好完成咱们的任务。” 说着他紧了紧拴在树上的缰绳,防止被它挣脱。然后他隐蔽在一棵大树后面,紧握着qiāng,又抽出锋利的匕首,继续向周围了望探索。 这时马又一次地惊恐嘶叫起来,拼命地挣了两下缰绳,但没有挣脱。接着它四腿弯弯,抖颤得站立不住了,看看就要绝望地倒下去。杨子荣一阵惊奇,口中嘟噜道:“妈的,什么东西,这么大的威风,把匹活龙驹都给吓瘫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突然一声巨吼,灌木丛中扑出一只大个的东北虎,张着利牙,竖着尾巴,一冲一冲地向马扑来。虎尾扫击着灌木丛,唰唰乱响,震得雪粉四溅。 马被吓得不刨也不踢了,垂着头两眼死盯着扑来的恶敌,从鼻子里发出低沉的哀鸣。 杨子荣还是头一次看到活老虎,离得又这么近。又是来吃他的马,这突然来的惊恐,使他气喘不安,心怦怦地乱跳,手中的qiāng也随着他的心有些抖颤。 虎一冲一冲地向马扑过去,离得已经很近了,“得赶快下手,这匹马不仅是我的快腿,主要是我的身分证,失了它就等于失掉了身分证。”想着他用力地把身体贴紧树干,把匕首用力向树上一chā,把qiāng架在匕首上,克服了qiāng身的抖动,他压住了紧张的呼吸,从虎的侧面,瞄准了虎头。他满有把握地一扣扳机,糟极了,一颗臭子儿,没打响。老虎一点也没察觉,继续向马扑去,只有三十多步远了,杨子荣惊了一身冷汗,唰的一声抽出大肚匣子,向虎哗的一梭子。老虎只是一惊,在地上打了个滚,显然又没打着。它爬起来,向qiāng响处猛吼了两声。当它发现了树背后的杨子荣,便来了一阵凶狂的示威,吼声震得在全山回响,尾巴像条巨大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