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难以言状的惭愧。
他的爸爸自那天次日晨走后,再也没有来过,也没有信,偶有电话——那时我们院儿统一给各户装上了分机电话——也是三言两语,我们的情况,他没有兴趣;他的情况,他无意通报。没有了彭澄我们就没有了那根纽带,在这桩已然形同虚设、苟延残喘的婚姻中,他也就没有了任何的约束和顾忌。我只是从别人那里,认识他也认识我的“别人”,听到了一些有关他的星星点点:发了!家里头高朋满座,在外面前呼后拥……说起你来( 这个“你”指的是我 )就好像说一个陌生的远房亲戚……最近一段有一个姓刘的女的和他一起,三十来岁,晚上住他家里,不知道现在两人结没结婚……
关于最后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没结。他能不能再结一次婚他说了不算,刘姓女人或别的女人说了也不算,得我说了算,不,得我的海辰说了,才能算。彭湛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由于他对自己的轻率、不负责任,他的终身大事有一天会被攥在一个幼儿小小的手里。
那些日子,我整天盘算着是否跟彭湛要钱,要的话,怎么要,要多少。自从那次他说了他的经济也困难之后,我就再没有向他开过口。恰好这天申申来了,她次日的飞机去澳洲,来同我告别,我便跟她说起了这事儿,一说,前因后果就得都说上一遍,尽管说得非常简洁,但当听说我一直是一个人负担海辰的时候,她还是吃惊了。
“怪不得你会这么瘦!别人生完了孩子都是胖,你可好,瘦成了一把骨头。我还直纳闷呢,还想问问你怎么回事呢,刚才还在想呢,这家伙是不是有意减肥减过了头?”我苦笑笑刚要开口,她摆手打断了我,继续着她的感慨:“真没想到!你可真行!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一直也困难,也是一个人带着个孩子。”
“他那孩子的妈呢?”
“那女人不管。”
“那女人不管,是他们的事,凭什么要转嫁到你的身上?彭湛可是海辰的亲生父亲,他就得尽父亲的义务!”
“总觉着,还是实事求是吧。不想仅凭着一个‘义务’,就去逼他。”
“逼,什么叫逼?明明是法律规定孩子也有这个权利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清高是不是?觉着自己有教养有文化是不是?你要这样的话那就真的是没yào可救了。”
“不是……”
她挥挥手,像赶苍蝇蚊子。“男人,就是让你们这些女人给带坏了,社会风气,也是这样给败坏了。韩琳,咱是个女人,对吧?那就拿出点儿女人的样子来啊。该哭的时候,哭;该要的时候,要;该撒娇撒娇该撒泼撒泼该吃醋吃醋!……”语速越来越快,快到后来连标点符号都省了去,但那一连串的“S、chi、c”却是字字分明毫不含糊,到底是经过了相关的专业训练。“我就不明白有些女人干吗非得把自己弄出个男人样儿来: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管什么事儿,能不能行,都要伸着个脖子,硬挺,宁折毋弯?女人得学会示弱。不会示弱的女人不是女人,女人要不是女人了,男人就不会是男人。yīn盛阳衰yīn盛阳衰,盛衰也是比较而言,你那‘yīn’要是不盛,他那‘阳’怎么会衰?yīn阳互补互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你可是号称学过医的!算了,不绕弯了,直说——你呀,韩琳,太缺少女人味儿!”
如果不是她明天就走,我肯定会发作。即使是朋友,即使出发点好,也不可以这样的信口开河无所顾忌出口伤人——我没有吭声。
她审视我的脸。
“不高兴了!烦我了!觉着我讨厌,是不是?没关系,反正我明天就走,再讨厌也就这么一回,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说到这儿,她张开两臂向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边打着哈欠道:“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