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只好由小梅倒退回去,说婴儿话。两个人正聊得起劲,咿咿呀呀,有问有答,嘻嘻哈哈。
这时候的海辰很有一些人的样子了,所谓人的样子,是指他不再是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了,他已开始有着人的追求人的特点了。比如,在刚开始给他添加辅食时,我是将分别有着蛋白质、维生素、碳水化合物的数种食品一块捣碎,搅拌,烧煮,煮出一团说不清颜色的糊糊,喂他,小梅对此颇不以为然,却也不便多说什么,毕竟孩子不是她的。但当有一次看到我居然能将蛋黄、馒头、葡萄、青椒这几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弄碎了,再和上牛nǎi一起煮时,还是忍不住了,替海辰打抱不平道:“啧啧啧!这还叫饭吗?纯粹是饲料。”“配方饲料。”我为她做着补充,得意洋洋,自认为这种做法非常实际、科学,值得大加推广。小梅道:“你以为是喂牲口喂动物哪!”我道:“你以为是喂什么?”小梅说不过我,便不跟我说,跟海辰说,举着碗高声地道:“海辰,来,咱们吃猪食了!”惜乎海辰真的就吃,像一头真正的小猪,只要饿了,给甚吃甚,全不管小梅作何想法。只是好光景维持了不过月余,他便开始转变立场,拒食“猪食”,到后来,怎么哄怎么喂都不行,小嘴紧闭,左右摆头躲着已碰到了嘴唇的勺子——我敢肯定这就是人类将“摇头”定为“拒绝”之意的起源——如果遇上我和小梅也在吃饭,他就会伸出小手去抓我们的饭菜。每到这时,小梅会意味深长地瞥我一眼,什么都不说,起身去厨房,为海辰做“饭”,花出数倍于我做“猪食”的时间力气,把同样一堆东西做得黄是黄、白是白、红是红、绿是绿,花里胡哨令海辰大悦,也令我讪讪,也感慨:这就开始懂得追求饮食的色香味了吗?说长,就长得这样大了吗?
也开始有了精神追求的倾向。
睡足了一大觉醒来,哼哼唧唧地要求人陪,我顺手将一只橡皮鸭塞给他,他不要,小胳膊一挥打到了地上。小梅拾起鸭子,放在了大床的另一头,他两眼便突然放光,骨碌一下,仰卧改为俯卧,直向鸭子而去。其时他刚刚会爬,严格说,是半会:两腿一动不动拖在后面,只凭小胳膊撑着身体一下一下往前面蹭,那姿势有点像士兵的匍匐前进,却因了腿的不会动,要更艰苦些。他却不以为苦兴致勃勃,头使劲高抬,眼紧盯目标,一步一步,相当执著。经过了千辛万苦的努力——确是千辛万苦,小胳膊肘都因此被凉席磨得通红——终于,他拿到了早先给都不要的那只鸭子,并因此而眉开眼笑。追求过程胜似追求结果,典型的人的精神特征。
还有了审美意识。
小梅出去买菜,心血来潮烫了一个当时流行的“bàozhà头”回来,难看至极。我说她,她不服,把正在床上玩的海辰抱了过来,让其裁判:“海辰,看,梅姨的头是不是好看?”乍开始,海辰被眼前这颗陌生而难看的头吓得愣住,待认出了是小梅,神情立刻严肃,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就伸出两只小手掌推她,这意思已非常明确,小梅却不甘心,死抱着人家不肯撒手,直惹得海辰要哭。一俟摆脱了纠缠回到床上,小家伙立刻背转身去,决不肯再看那头一眼;小梅却不知趣,一绕,又绕到了海辰脸前,逼得孩子不得不采取紧急措施:一头扎在了被窝垛上,把自己的小脸严严实实藏将起来,以让那客观世界在主观视野里消失。当时我在,目睹了整个过程。就是从那以后,在海辰面前我开始注意检点自己的服饰。以前从来不。就像人们从来不会在乎在一个小动物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
我就跟彭澄说海辰,说他的上述表现,详详细细不厌其烦,写了满满的七大张纸,直到自觉也算jiāo代得过去了,至少在长度上,才住了笔。这封信为保险我贴了三张八分邮票。
……
彭澄的诗终于得以发表,数家报刊同时刊出,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