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该二胡出来了,果然,咱就给送上了一段弦乐。能不能有点逆向思维呢?都以为要有音乐了,我偏偏没有,大幅度空白!本来嘛,演员戏正演得好好的,干吗非要跑出来一段音乐瞎搅和!应该动动脑子,不要凭着惯xìng往戏上贴音乐。”招惹得音响师背后恨骂不止:“真他妈胡吣!不就一写字儿的吗?装得跟真的似的!”这话肯定会传到他的耳朵里,文艺团体的重要特点就是透明无秘密。但他不在乎,从来都是该说说,都说在明面上,点子上,反而在剧团里威信很高,毕竟,谁也不是真糊涂。……偌大观众席里,只有音响师一人,一目了然。
他去哪了?
后台夹道,一个年轻女演员正躲在里面吃方便面,道具急急火火找了来,一看已被小姑娘吃得差不多了的方便面时,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天!你怎么把道具吃了!马上要演出了!去!给我马上买去,趁小卖部还没下班,快去!”
我来到了化装间。
化装间灯光通明,一盏盏灯照在一面面镜子里,成倍的增加着亮度,亮得刺眼。我踱到化装师身后,看她给女一号化装。《 周末 》是一部女戏,因而女一号实际上就是男女的一号。女一号三十多了,长得一般,化装师都比她漂亮。可她戏好,跟她演对手戏,容易被激发被带动。她若演妻子,对方很快就会找到丈夫的感觉;她要演悲痛,能让不明就里的旁观者为之眼睛湿润。长得一般的演员戏通常好。
老朱探进头来,眯着眼扫视了屋子一圈,对化装师道:“你!电话!”化装师应声要走,被女一号按住:“这儿得粘一下,”她指着自己的外眼角,“有点儿往下耷拉。抓点紧,完了我还得默默戏。”化装师朝镜子里看了一眼,镜子里女一号面无表情,她只好请老朱帮着问问对方是谁,待会儿有时间再打过去。老朱答应着走了。老朱的出现使一伙早已化好了装、百无聊赖的群众男演员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兴奋起来的话题。关于老朱,其身世有着多种说法,较为集中的是:老红军的后代,生下来被寄养在了山区农民的家里,由于营养不良没能发育完全,所以至今没有明显男xìng特征,比如胡子,比如喉结。有关他最终被归于男人的那个最主要方面,更是人们——男人们——谈论、开心的话题,尤其当有女xìng在场的时候。
“也就是个男孩儿水平吧,”说话人一本正经,“七八岁的男孩儿?”“不不!这只是表面上看,实际上,很好!”“很好”说得意味深长。“怎么知道?”“怎么不知道?昨晚上在紫竹院公园跟一个女的见面,就硬得像”一顿,“筷子似的!”众哄然大笑,笑声如浪,一波高过一波,整个化装间里沸腾着的快活。“都不要吵了!!”女一号猛地站起,转过身去,面向全体一声断喝。如若不是粉底霜、腮红等等的覆盖,她此刻绝对是脸色铁青。全场哑然。演出前是需要安静,尤其主要演员,但我还从来没见到女一号这样过,她一向随和;这才兀地想起今天的演出很重要,我竟然把这茬儿给忘了。心里一直慌慌着,没着没落的,紧张着也亢奋着,但显然的不是为了戏。
演出开始前我看到了他,在观众席后排。这场演出我也是在观众席里看的,但有意没去他那里,不想人为地做什么,只想听其自然,或者说,想听他安排。
整个演出在我看来非常的糟糕,演员太紧张了。
夫妻吃饭。按照剧情,丈夫用筷子夹起妻子特意为他腌制的酸黄瓜,咬一口,说:“真好吃啊!”结果,这位演丈夫的男演员在夹着酸黄瓜往嘴里送的途中,紧张得将黄瓜掉到了地上,把地板砸出了“咚”的一声,这哪里是腌黄瓜落地时应该发出的声音啊?于是观众笑了起来:你那黄瓜是木头的!要说这也不算什么,舞台嘛,仰仗的就是一个假定xìng,他笑归笑,能理解;让人不能理解的是这位演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