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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

    “在家。”

    “不是说十点以后才回来吗?”

    他含糊道:“啊,是啊,临时有点儿事……”

    我放下电话,慢吞吞上楼,房间里,申申已穿好了鞋,一脸的不耐。

    “找你。”我说。

    “谁?”

    “还能是谁?”

    她脸上掠过一丝不安,接着向门外飞奔,我对着她的身后高喊:“不管是谁,你今天晚上没空!”

    她嗒嗒嗒嗒下楼头也不回,一只手放脑后冲我摆了摆,两分钟后她回来了,整个人竟是通了电似的大放光彩,一进门就去找她的包,找到了就往外走,快走到门口了才想起了我这个人,想起还应当跟这个人说一声。

    “音乐会资金落实了!”

    “噢。今晚上就开?”

    她总算耐心了一点:“得及早准备。他说让我给他当主持人,那么多事呢你想。……我走了。”

    她走了。我站在原地想了想,也走了。当然不可能去冷饮店去看电影,一个人,像个傻瓜。我去了公园。

    正是夏季公园一天里人最多的时刻。

    一个清清爽爽的女孩儿迎面走来,身边走着个干干净净的年轻人,戴副白边眼镜。年轻人在说话,女孩儿在听,时而微微颔首,眼里含笑,看样子两人尚在初级阶段,各自正努力扮演好各自的角色。他们与我擦肩而过,年轻人的谈话飘来,是些富于全局xìng的话:中国现行政策……体制……权宜之计……小平说过……

    这类话如果听众是我我怕会不以为然,至少在心里;可那女孩儿听的是如此专注津津有味,谈恋爱就应当在年轻的时候,于天真混沌中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透彻是激情的天敌。

    申申说胖子说我缺少女人味儿。当时申申就反驳他了:“她还缺少女人味儿?小巧玲珑的,我觉着比我强多了。”申申的反驳不用说是为了诱着丈夫往下说,往深里说,做妻子的哪有不喜欢听丈夫批评别的女人的?尤其喜欢听丈夫说别的女人不如自己。果然胖子就说了:“她比你可差远了,她呀,太聪明,太透彻。”申申告诉我这些话时我嘴上虽硬,心还是被刺痛了,深知这样一个缺点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致命。身为女人而缺少女人味儿,等于在“女人”这个事业上被判了死刑。诚心诚意地想改,比如装傻,装天真,装温顺,岂知“装”就是那么容易的?装者,表演也,要么得有天赋,要么得经过专业训练,北京两所与表演有关的著名学校,每年招蜂引蝶般,能吸引来几千名少男少女,一学四年,毕了业就是大学本科——也是学问。

    这个公园叫紫竹院公园,园内有湖水,有翠竹,而不是紫竹,还有充足的新鲜空气,门票却只要五分钱——现在已涨到了两块——等于不要钱。傍晚,夕阳的七彩在湖面流溢,鲜艳热烈如印象派的画。走累了,拣一条面向湖水的长椅坐下,半眯起眼,极力把湖想象成海。

    我在海上生活了十二年。

    第一次见到海时我十六岁,穿一身没有帽徽领章的新军装,乘登陆艇进岛。那天的海是浅灰色,海面平静,如一块巨大的玻璃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同来的兵们被它的辽阔气势震撼得呆了。半天,才有人说出话来,说的是:啊!那一刻我也惊讶,原因却完全相反。我感到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亲切,仿佛和它相知多年。四十分钟的航程,我始终站在登陆艇的甲板上看它。它也看我,柔软,明亮,闪闪烁烁。没有人告诉我没有人知道我将要去的那个小岛是我父亲的出生地。父母孩子多,工作忙,对我们难有现在家长对孩子的那种重视和jiāo流。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我的老家是哪里,父亲母亲来自何方。当兵几月后父亲才在信中告诉我说,我所当兵的岛是我的老家。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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