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有那么多刚出炉的学士、硕士,甚至博士们费尽气力往宋建平所在的这所大医院里钻?
闲时与同事们jiāo流起来,方知家家情况都差不多。于是宋建平决定,你姑妄说之,我姑妄听之。婚前通常是你说她听,婚后就该着她说你听。听妻子唠叨,也是男人诸多责任中的一种。但他没有料到的是,这回这事儿同以往的每次相同而又不同,它不仅是没有过去,似乎简直就过不去了。
外科医生宋建平的重大疏漏在于,他见多了从生到死的那个瞬间,多到完全忘记了初始时自己的感受。夫妻生活都因之受到了影响。常常是,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时,林小枫会突然把他推开,问他:"建平,你看我,老了吗?……说实话!"
"老?哪里!你依然年轻,依然漂亮,依然……漂亮……"
他回答,声音渐低,渐柔,渐粗,带着点儿必需的轻浮,仿佛已情不自禁。心里头想的却是如何早点解决完问题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还有手术。结婚快十年了,夫妻间的xìng生活对男人来说,可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但他同时十分清楚,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学中文的女人尤其的不一样。她们更注重"情",甚至会偏激地认为没有情就不该有yù。了解到这点,宋建平在生理上有需要时就尽量表现出一点情来,为的是刺激出对方的yù。其原理仿佛jì nǚ的叫床,为的是刺激嫖客尽快达到高潮以尽快结束。
毋庸置疑,他的回答和回答方式是对她的迎合、配合,是技巧。他以为她的问话是一种撒娇,是为了制造某种情调。他错了。在他回答完后yù往下进行时,她又开口了:"别哄我了!……你知不知道那天那个小丫头管我叫什么?"
"哪天哪个小丫头?"
"就那天,赵院长死的那天,那个卖鸭架的小丫头。"
"噢。叫你什么?"宋建平敷衍着,他急于行事。
"阿、姨!"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一字一顿。三十多岁的女人被二十来岁的人称作阿姨,委实是一个耻辱。"她都二十多了叫我阿姨,叫得着吗?"
"她以为那是尊重,农村人,不懂事。"宋建平说。他已经有点快憋不住了,却还得勉力劝慰,"今天卖菜的那老头儿,老得牙都掉了,管我叫大哥。跟他们你计较什么?"
"其实用不着别人提醒我自己也清楚。"林小枫仰面朝天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任宋建平动作,一点都不配合,眼睛看着他后脑勺上方的天花板,兀自沉思,"过了三十五往四十上奔了,可不是老了?真的是老了。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像你们那个赵院长似的……"
闻此宋建平一下子瘪了,翻身下马,一声不响,出妻子被窝,钻自己被窝。
林小枫这才醒悟过来,伸手拉他:"生气啦?好啦好啦不说了,来吧。"
"睡觉睡觉!"宋建平抽出胳膊翻过身去,背对着她。
"德行!"林小枫哼了一声,动作更大地翻过身去。
夫妻相背而卧,屋里静下来了。是夜,一夜无话。
周末晚上来了个电话。当时林小枫正在卫生间给儿子当当洗澡,电话是宋建平接的,电话里传出的男中音优雅得甜腻。 "你好!请找林小枫。"
音质音调酷似专为外国绅士配音的某著名配音演员。宋建平忍了忍,又忍了忍,才算把"贵姓"二字忍了回去。好歹也是个文化人,心里头再犯嘀咕,面儿上得大方,二话没说放下电话扭头冲外叫道:"你的电话!"
林小枫小跑着过来用湿手捏起话筒"喂"了一声,口气匆忙带着点催促,但是即刻,神态大变:意外,惊喜,兴奋。手湿都顾不上了,大把地攥住话筒紧紧贴在耳朵上同时声音提高了八度:"高飞